4，

相機男名叫孔舜，是一名自由職業(yè)者，依靠替別人拍照為生。他從小就有攝影夢，但他沒什么名氣，也沒有名師指點，甚至沒有接受過正規(guī)的攝影教學(xué)，平日里只能替淘寶商家拍一些平面照片勉強度日。

這一次，他好不容易接到一個單子，拍攝具有“懷舊氣息”的日出風(fēng)景照。為了能讓對方滿意，對得起買家給他的現(xiàn)金，他特意拿出了自己珍藏的膠卷相機，在凌晨的向陽山足足等候了一個禮拜，就為了拍攝一張完美的日出照片。

今天和往常一樣，他在凌晨三點便早早守候在最佳拍攝位置。早上天氣晴朗，溫度濕度都很適宜，就連海鷗的叫聲都洋溢著歡快的氣息。他激動得接連按下快門，想著回到家，他一定要第一時間把照片洗出來。

就在這時，他看到一對情侶站在山崖邊看日出。這本來是極普通的畫面，但是下一秒，那個女人竟然把男人推下了懸崖！

為了尋找最佳拍攝地點，他勘測過山上每一個地方，那兩人站立的地方，下面就是一條河，水流又急又湍。就算游泳、攀巖健將摔下去，也一定會丟了性命。他馬上意識到，那是一場謀殺。他急忙拿起相機，想要拍攝兇手的照片。

可惜，在他舉起相機的那一刻他就發(fā)現(xiàn)，因為逆光的原因，照片要么曝光過度，白茫茫一片；要么黑漆漆一片，根本拍不清楚兇手的模樣。

在他追蹤兇手失敗之后，他立馬回到家中清洗照片。果不其然，照片只拍到兇手模糊的背影。他思來想去，最終決定去公安局報案。

他在兇手面前信誓旦旦，自己拍到了她行兇的照片，是為了詐出她的實話，電視上都是這么演的，可兇手竟然聲稱，她有不在場證明？難道他真的看錯了？

不會的！

孔舜否定了這種可能性。雖然他站立的地方和兇手行兇的位置隔著一個小山坡，可那時候太陽已經(jīng)升起了，光線十分充足，他們之間的距離也不算太遠，中間并沒有障礙物。最重要的，他是攝影師，對人的體型、步伐十分敏銳，他絕不會認(rèn)錯兇手的背影。

“孔先生，孔先生？”毛曉陽接連喚了兩聲，對著孔舜比了一個“請”的手勢，公事化地說，“謝謝您及時報警，配合我們的工作。您反映的情況我們會一一核實的。”

孔舜點頭，默不作聲地跟著毛曉陽往公安局外面走去。半道，他忍不住回頭看一眼，馬麗麗正背對他，被中年民警請回詢問室。

詢問室內(nèi)，馬麗麗沉著臉坐回凳子上。她再次強調(diào)：“我已經(jīng)說過了，我半夜去找沈璐，因為我和她是大學(xué)同學(xué)。雖然我們關(guān)系一般，但她是朱平潮的太太，認(rèn)識的人多，所以我想請她幫忙，幫我一起找阿森?！?/p>

中年民警示意馬麗麗稍安勿躁，笑著說：“您放心，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罪犯。這會兒，我們已經(jīng)派人去找沈女士核實您說的情況，現(xiàn)在，我正式替您錄一份口供?！彼D了頓，表情也隨之變得嚴(yán)肅，“這是正式的筆錄，希望你能說真話，否則就是妨礙公務(wù)，要坐牢的。”

另一邊，毛曉陽送走了孔舜，驅(qū)車抵達朱家位于市中心的大平層的時候，沈璐和朱平潮正在吃早飯。他清楚地看到，沈璐對他的到來十分驚訝，朱平潮則對沈璐流露出不滿的神情。

等到沈璐帶著毛曉陽走進客廳旁邊的會客室，毛曉陽試探沈璐：“沈女士和馬麗麗、顧森是大學(xué)同學(xué)吧？你們的關(guān)系怎么樣？”

沈璐遲疑片刻，避重就輕地回答：“是同學(xué)，同一個學(xué)院的，不同班級?！?/p>

毛曉陽打量沈璐，沈璐也在觀察他。毛曉陽追問：“你的意思，你們的關(guān)系很一般？”

沈璐搖頭：“也不能說很一般。都是同學(xué)嘛，他們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幫忙的，我一定會幫?！?/p>

毛曉陽拿出記事本，作勢記錄她的話。沈璐看著他的動作，不確定地問：“不會是顧森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毛曉陽側(cè)目。

沈璐急忙解釋，“昨晚麗麗來找我，說是顧森不見了，電話怎么都打不通，讓我?guī)退艺??！?/p>

毛曉陽一邊記錄，一邊詢問：“那時候是幾點？”

沈璐搖頭：“具體時間我沒注意，不過大門口有監(jiān)控的，待會兒我找人看一下監(jiān)控，就能知道確切的時間了?！?/p>

毛曉陽點頭：“然后呢？”

沈璐無奈地笑了笑：“麗麗永遠都是那樣，想一出是一出。大半夜的，我上哪里找人幫忙，只能自己開車，陪她四處找了找?！?/p>

沈璐一邊說，一邊走到桌子后面拿出紙筆，“雖然我不記得具體時間了，但是我們沿途去了哪里，見了什么人......”她戛然而止，驚訝地問，“這，不會是電視上那種，不在場證明吧？”她急切地追問，“顧森真的出事了？你們懷疑麗麗？”

毛曉陽目光炯炯盯著沈璐：“按照你剛才說的，在今天早上七點之前，你一直和馬麗麗在一起，沒有離開過她？”

沈璐點頭，眼睛盯著毛曉陽。

毛曉陽合上記事本，站起身：“麻煩沈女士和我回一趟公安局，正式做一份筆錄?！彼又卣Z氣，“您應(yīng)該知道，您說的每句話都有法律效力，需要負法律責(zé)任的?！?/p>

沈璐再次點頭，垂眸回道：“我知道的?！?/p>

兩個小時后，沈璐和馬麗麗一前一后走出公安局。兩人相隔不過半米，但是誰都沒有理睬對方。

十月的山海秋高氣爽，陽光灑在兩人身上，在地上落下一道陰影。馬麗麗在馬路牙子站定，仰頭對著太陽深吸一口氣。她不疾不徐地喟嘆：“無論如何，還是得謝謝你?！?/p>

沈璐憤然轉(zhuǎn)身：“你竟敢殺人。他是你的丈夫，是你孩子的父親！”她不可置信地重復(fù)，“你竟敢殺人！”

“我沒有殺人?！瘪R麗麗笑盈盈地看著沈璐，“就在剛才，你告訴警察，哪怕摔下懸崖的男人的確是阿森，兇手也不可能是我?！?/p>

沈璐怒視馬麗麗。半晌，她走到馬麗麗跟前，壓低聲音警告她：“事關(guān)人命，警察可以定位手機信號，可以查天網(wǎng)。總之，只要警察查出什么疑點，我會告訴他們，早上五點左右，我喝了你給我的水，困得不行，在車上瞇了一會兒。所以我不能確定，你是不是離開過我?！?/p>

馬麗麗笑了笑：“只要你不怕你和肖政道偷情的照片泄露，我無所謂。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像朱平潮那樣的富豪，他們可受不了老婆給他們戴綠帽?！?/p>

沈璐抓住馬麗麗的手腕，眼睛注視著馬麗麗，仿佛不認(rèn)識她一般。她問馬麗麗：“你真的把顧森推下了懸崖？”

馬麗麗沒有做聲。

沈璐追問：“顧森都愿意凈身出戶了，你為什么還要殺他？”

馬麗麗甩開沈璐的手，驀然變臉：“實話告訴你，那個拍到我背影的相機男，叫什么孔舜的，他是我花錢請的。是我讓他拿著膠卷相機，站在兇案現(xiàn)場拍攝日出。逆光再加上角度的限制，他不可能拍到我的行兇過程。”

沈璐瞪著馬麗麗，眼神仿佛在說，你瘋了嗎？

馬麗麗輕笑：“很奇怪嗎？有了他的指控，警察才會去河里打撈尸體。否則，我得等上好幾年，法律才會認(rèn)定他已經(jīng)死了。如今，只要警察找到他的尸體，我就能拿到所有財產(chǎn)?！?/p>

“你太可怕了?！鄙蜩春笸艘淮蟛剑斑@就是你反擊顧森的方式？殺人和出軌，這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根本不是一個性質(zhì)！”

馬麗麗無所謂地聳聳肩：“不要在我面前裝無辜，你才是始作俑者！”

“我？”沈璐怒極而笑。

“難道不是嗎？”馬麗麗上前一步，“你利用吳雅麗，把我引去肖政道那里做婚姻咨詢，不就是想看顧森出軌，證明我比你更失敗嗎？”

“你，簡直神經(jīng)病，被迫害妄想！”沈璐后退兩步，“我受夠你了！今天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從今往后，我們就當(dāng)從來都不認(rèn)識?！?/p>

沈璐轉(zhuǎn)身想走。馬麗麗一步擋住她的去路，說道：“我已經(jīng)知道了，七年前你為什么和朱平潮鬧離婚？”

沈璐臉色驟變。

馬麗麗裝模作樣地嘆一口氣：“你想要一個孩子，朱平潮始終不答應(yīng)。七年前，你在公司上市之際，趁機鬧離婚，試圖用丑聞脅迫他。就在那個時候，你的繼子朱紹收買了肖政道，指使他勾引你，拿到你出軌的證據(jù)。你策反了肖政道，事后幫助他一夜成名，成為知名的婚姻咨詢專家。”

沈璐斷然否認(rèn)：“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她轉(zhuǎn)身想走。

馬麗麗再次擋住他的去路：“你讓吳雅麗在我面前吹捧肖政道，是為了借我的手除掉他，順帶證明我從來沒有嫁給愛情，我是一個失敗者。你知道，按照肖政道一貫的作風(fēng)，他一定會勒索我和顧森，你也知道，以我的性格，我絕不會受他勒索?！?/p>

沈璐臉色鐵青。

馬麗麗故意刺激她：“沈璐啊，想想吧，你快要四十了，至今沒有孩子。一旦朱平潮和你離婚......”

“住嘴！”沈璐的表情陰沉得可怕，“我已經(jīng)替你做偽證了，你還想怎么樣？”

馬麗麗一字一頓回答：“我要肖政道手中，顧森與明娜上床的視頻?！?/p>

沈璐陰惻惻地提醒馬麗麗：“你忘記了嗎？顧森已經(jīng)死了，你親手把他推下向陽山的。你這招釜底抽薪玩得夠狠，你還要視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