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川市的冬天沒有雪。

但風(fēng)刮在臉上，像小刀子一樣割得生疼。

程以珊拎著剛打印好的辭職信，從打印室出來時，正好撞見從茶水間走出來的魏芊寧。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匯，又迅速移開。

魏芊寧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針織裙，妝容精致，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看起來溫婉又無害。

“程顧問，”她先開了口，語氣輕快。

“昨晚你拍下來的那塊表，確實挺別致的，沒想到老物件也這么值錢?！?/p>

程以珊的表情沒什么起伏，聲音淡淡的：

“有些東西的價值，不是用錢能衡量的?！?/p>

魏芊寧彎了彎嘴角，走近一步，聲音壓得低了些：

“當然，也有靠情分衡量的?！?/p>

她頓了頓，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釁。

“但情分這東西，得有人認才算數(shù)，你說對吧？”

說完，她沒等程以珊回應(yīng)，就轉(zhuǎn)身踩著高跟鞋離開了。

程以珊捏著辭職信的手指緊了緊，指尖泛白。

她沒心思跟魏芊寧糾纏，徑直走向總裁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沒關(guān)嚴，能聽到里面陸知恒打電話的聲音，語氣冷靜而不容置疑。

“魏芊寧下周的雜志封面必須按時出片，我不希望再看到昨天那樣的熱搜?！?/p>

“還有，策劃部那邊盯緊點，別讓外包團隊亂插手核心內(nèi)容。”

外包兩個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程以珊在門口站定，輕輕敲了敲門。

陸知恒回頭看到是她，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揚了揚下巴。

“進來?！?/p>

程以珊把信封放在他桌上。

“辭職信，按流程走，兩周后可以完成交接?！?/p>

陸知恒的目光落在信封上，沒動。

“你想清楚了？”

他的語氣很輕，像是在談?wù)撘患o關(guān)緊要的合作，而不是一個合作了兩年的人要離開。

“想清楚了?！?/p>

程以珊站得筆直，脊背挺得像一根弦。

陸知恒拿起信封，看都沒看，直接撕成了碎片，動作干脆利落，沒有一絲猶豫。

紙屑散落在桌面上，像一地的雪。

“程以珊，你不是沖動的人?！?/p>

他重新坐下，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發(fā)出規(guī)律的輕響，

“華星給了你多少？我可以出雙倍。”

“不是錢的問題。”

“是因為韓司驍？”他抬眸，眼神銳利如刀。

程以珊沒回答，算是默認。

陸知恒嗤笑一聲，像是終于找到了答案：

“所以，你忍了這兩年，就是為了等今天跳槽，給我難堪？”

程以珊深吸一口氣，語氣平靜卻帶著力量：

“我忍了兩年，是想在這里找到一個安穩(wěn)的位置?！?/p>

“但你一次次提醒我，我從來都不是這棵樹上的人，只是隨時可以被替換的枯枝?！?/p>

“你這是不識抬舉。”

陸知恒的臉色沉了下來，“你知道現(xiàn)在公司多少合作項目跟你負責(zé)的案子掛鉤？你說走就走，把爛攤子留給誰？”

程以珊迎著他的目光，沒有絲毫退縮：

“留給那個一直把我當工具人的你?！?/p>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我只是在為一個不被尊重的自己，選擇及時止損。”

陸知恒盯著她看了半晌，聲音冷得像冰：“我不會讓你這么輕松就走的。”

程以珊忽然笑了，笑意很淡，卻帶著一絲嘲諷：

“那你最好祈禱，能擋得住華星的并購案?！?/p>

陸知恒的臉色猛地一變：“你什么意思？”

程以珊瞥了一眼他桌上的文件夾，那是她之前負責(zé)的子項目資料。

“我負責(zé)的那個子項目，你最好自己核對一下供應(yīng)鏈的資金調(diào)撥記錄?！?/p>

她語氣平淡，“從上個月我提出更換合作方開始，已經(jīng)有幾家核心供應(yīng)商，不再是陸氏控股了?！?/p>

陸知恒猛地站起來，雙手按在桌上，指節(jié)泛白：“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沒做?！背桃陨嚎粗痼@的臉，眼神平靜，“我只是在和更有誠意、更認可我專業(yè)能力的人合作?！?/p>

陸知恒一拳砸在桌子上，文件散落一地：

“你策反我旗下的合作方？你早就計劃跳槽了，是不是？”

程以珊站在原地沒動，眼神清亮地望進他眼底：

“你真的覺得，我是那種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工具？”

“用完就扔，需要的時候再撿回來？”

“陸知恒，你太看得起自己，也太看不起我了。”

“你就這么恨我？”

陸知恒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是公關(guān)部新來的實習(xí)生，一臉慌張地站在門口：

“陸總，不好了，網(wǎng)上有人爆料說我們公司早期的一個策劃案，疑似抄襲華星的模板?！?/p>

陸知恒猛地轉(zhuǎn)頭：“什么？”

程以珊看著他驚慌的樣子，緩緩開口。

“我這里有一份原始策劃初稿，時間標注得很清楚，內(nèi)容框架完整，一直存在我個人的郵箱里?！?/p>

她頓了頓，強調(diào)道：“從不屬于陸氏。”

“你敢放出去！”陸知恒的聲音里帶著威脅。

“已經(jīng)放了?！背桃陨旱穆曇艉茌p，卻像重錘一樣砸在陸知恒心上。

她說完，轉(zhuǎn)身越過他，徑直走出了辦公室。

身后，是陸氏高層群瞬間炸開鍋的消息提示音，和陸知恒壓抑不住的怒吼。

程以珊站在電梯口，掏出手機，點開通訊錄里那個置頂?shù)穆?lián)系人。

是韓司驍。

她發(fā)了一條消息過去：

我辭了。

不到十秒，手機震動了一下。

韓司驍回了兩個字：接你。

程以珊看著那兩個字，眼眶忽然有點發(fā)熱。

不是感動。

是一種卸下千斤重擔后的酸澀。

她真的，終于可以自由了。

電梯叮的一聲打開門。

程以珊走了進去，沒有回頭。

身后的一切，好的壞的，都成了過去。

她不再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