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呸，臭…臭女人你瘋了？”

“我認識你？你上來就揍我？”

陳莽鉚足勁兩手攥住宋綰捂嘴的手，硬生生頂舌吐出帶有腐肉臭的破布。

少女杏眸鋒芒畢露，略帶危險反問，“瘋？”

“我剛聽了好一會兒，莫老爺收留你為伙計，給你生計，結果你卻從他的手里搶奪莫家家財，欺辱他的妻女。我看......你才瘋了！”

陳莽嘴巴微動，信手拈來，想拿賭債說事狡辯。

宋綰悶悶一哼，氣憤地又往人家臉上揍了兩拳！

“我以為你做人只是壞，沒想到還蠢！說話不僅沒有邏輯，還根本不過腦子！”

“尋常情況，做伙計的會同東家賭錢？就算敢和東家坐在一張賭桌上玩兒，難道真敢連贏東家?guī)拙?？?/p>

“好，即使真敢。那么家大業(yè)大的東家，若輸急了，就會往死里克扣你的工錢，怎么可能會把家資和女兒都輸給你？如果你又有借口了，說莫老爺是個好人，是信守承諾不肯苛責你，才甘愿簽下契紙愿賭服輸。那這樣的一個忠義好人，又怎么可能會不顧家人死活同你賭那么龐大的家資？”

宋綰眼刀凌厲，拳頭咯咯作響，堂而皇之開撕陳莽丑陋的真面目：

“所以——”

“是你干了殺人越貨的事情，逼迫或偽造莫老爺欠下賭債！”

陳莽額頭青筋暴起，被熱氣和臭味兒雙重夾擊。

煩躁盛怒道，“賤人，你別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我敢說就有證據(jù)！而你做了，敢承認嗎？”

宋綰深吸氣，做好心理準備。

用意念，提醒業(yè)火燈內(nèi)的腫脹水鬼，自己即將同他碰面。

說罷，少女粗暴拽住陳莽領子，往莫家一片狼藉的茅草屋走去。

陳莽不配合，宋綰沒了耐性！

一腳蹬向其膝蓋骨。

把人拖走。

陳莽的狗腿子面面相覷。

這，是正常女子該有的武力值？

莫夫人母女則不約而同地將心吊在嗓子眼：

證據(jù)......

這個同她們素昧平生的女子，真的有陳莽殺人越貨的證據(jù)？

那些還沒來得及離開茅草屋的看客村民，亦被勾起濃烈興趣。

都不再急著走了，繼續(xù)堵在莫家看熱鬧。

陳莽痛苦地嚎叫。

臉上丑態(tài)且坑坑洼洼的肥肉，在拖拽間一個勁抖動。

他橫眉怒視，不服地冷剜宋綰罵道，“悍婦！你這個悍婦！”

奇怪！

這女子身形，分明看著和小雞崽似的，毫無危險。

為何對手勁卻極大，宛如健碩男人，他對上后竟毫無反手之力？

教訓起底下的小弟，“你們還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一起上？都把這個悍婦給我抓起來！”

宋綰也不急，掃視一旁的謝驚瀾和常書。

心平氣和喊道，“謝......”

宋綰脫口而出謝驚瀾的姓氏，擰眉，想起男子此行是偷溜出的謝家。

改口道，“夫君，這幾個嘍啰就交給你們了。”

話這么說出口。

宋綰卻沒有真的想讓謝驚瀾和人拼命。

畢竟病秧子能活多久還未知，將精力耗費在幾個匪徒身上，實在不劃算。

轉(zhuǎn)頭，對著陳莽的小弟們道，“我和陳莽有要事要談，我勸你們不要輕舉妄動?！?/p>

將話說明白，故意挑撥離間：

“我若是你們，在明知連陳莽都不敵我的情況下，就會觀望?！?/p>

“要是我真有證據(jù)，到時候你們?nèi)硕?，還來得及四散逃跑，不至于全被抓到官府?！?/p>

“要是我沒證據(jù)，以我和陳莽這種劍拔弩張的架勢，萬一我將他打得半死不活，你們豈不是也有機會瓜分莫家家資？”

大梁開國之初，民生動蕩。

不少人劍走偏鋒踩著紅線，做黑灰行業(yè)發(fā)家。

陳莽是伙計上位，也許是能打，才做了這些人的老大。

他既敢大膽地侵吞莫家產(chǎn)業(yè)，興許私底下早打點好了官府。

倘若真打點好了。她說的這些話，或許能動搖小弟們效力陳莽的決心。

宋綰晃了晃腦袋，不是有句話，怎么說得來著？不想當領導的員工不是好員工？

少女腦海剛浮現(xiàn)這句話，卻又不大明白具體的含義。

陳莽眼球紅血絲密布，疼痛感席卷全身。

“廢物！上…上啊?。　?/p>

男人扯嗓催促，額頭冒出熱汗。

然而，他的手下們卻開始心懷鬼胎。

他們眼珠子麻溜轉(zhuǎn)悠，同彼此對上視線，神不知鬼不覺松開鉗制莫小女的動作。

后者女子剛覺手腕能靈活轉(zhuǎn)動，毫不猶豫趁機握拳揮打。

泄憤后，快速跑到謝驚瀾身后。

只聽有人喊道，“莫姨娘跑了，莫姨娘跑了！”

“為了大哥的洞房花燭夜，咱們可不能讓她離開視線。兄弟們，當務之急得把莫姨娘抓回來！”

“不、不行！大哥都被面紗女打斷了腿，還是救大哥要緊！”

“那我覺得還是抓莫姨娘要緊，這女子一看就勁勁兒的，大哥不是垂涎了好幾年，就想讓她生個大胖小子？”

“可......要不咱們還是去救大哥吧?！?/p>

“我覺得，得先抓莫姨娘?！?/p>

“先救大哥?！?/p>

“先抓莫姨娘?！?/p>

......

陳莽滿臉黑線，臉色陰沉得似天雷滾滾的雨夜。

這幾個手下他娘的在干什么？

還真被面前的悍婦給說動了，在劃水？！

宋綰薄唇微勾，將陳莽拖進茅草屋內(nèi)，腳尖一勾啪嗒關上門。

想起什么，露出腦袋喊道，“夫君，切記不能讓任何人靠近這間屋子?！?/p>

謝驚瀾眸色凝潤，抿唇點了點頭。

溫和回道，“好?！?/p>

這下，宋綰再無后顧之憂。

她視線精確落在屋內(nèi)的地窖入口，押著陳莽入內(nèi)。

等一覽無余瞧見窖內(nèi)的光景，不由蹙眉。

尋常人家，平常尚且還能儲存小豆、大豆做豆豉和煮粥吃。條件差些的，也會想辦法做醬菜腌菜，譬如儲備曼青、芥菜這類的食物充饑。

可莫家的地窖，空無一物。

足見莫懷德死后，莫家母女的境況艱難。

那些過去曾受惠的村民，并沒有送多少食物給她們。

地窖燭光微弱，宋綰負手，掏出神識中的業(yè)火燈。

業(yè)火燈出現(xiàn)剎那，地窖亮如白晝。

陳莽還沒來得及沉浸少女徒手變物的神奇，闖入眼簾的，便是那道極其熟悉的身影。

是......莫懷德？

不對，他不是早就死了么？

眼熟的聯(lián)珠紋織金破破爛爛，穿著的人，像剛從沉溺許久的江水中爬出。

莫懷德緩緩轉(zhuǎn)過身，污綠的臉部皮膚上，眼眶掛著兩顆凸起的眼球。

眼神狠辣怨恨。

他露在外頭的一節(jié)舌頭動了動。

說話時腥臭的江水涌了出來：“陳莽，你這個卑鄙小人，害得我好慘啊。”

陳莽身體迅速僵硬，后背猛然間發(fā)涼。

別樣的恐懼，比近距離接觸棺木中的腐尸還要變本加厲。

他瞪大眼睛難以置信——

是了，莫懷德早就身死。

如今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是......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