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言

他就這樣專注地看著她，沒有絲毫避諱，即便對方發(fā)現(xiàn)，也不做任何掩飾，但那目光絕不是傾慕，而帶著一絲饒有興趣的探究，和淡淡的諷刺。

洛云施皺了皺眉，想到他是昭皇后的次子，便釋然，有其母便有其子，封源平庸了，封寰宇自然要繼承阮昭的心機和陰毒。

在宮門外見到封寰宇時，洛云施便告誡自己，最好不要與他交集。這個男人在十一歲時就知道差使太監(jiān)偷了長孫素和的玉璧栽贓封寧，害封寧平白受了二十戒尺，打得掌心一道道血痕。

當(dāng)時九歲的洛云施憤意難平，卻又知道不能替封寧出頭，否則受罪的還是他，于是便用最直接也最不留話柄的方法讓宮女約封寰宇出來，問他為何總是欺負(fù)封寧。

結(jié)果，對方一邊擺弄著腰間的玉佩，用一種饒有趣味的目光看著她，幽幽含笑道：

“你才多大，就想做妃子了?！?/p>

洛云施愕然，“你說什么？”

變聲期的封寰宇頂著一口公鴨嗓，與他高深莫測的笑意十分違和，側(cè)身湊近洛云施，輕聲道：

“我是說，你那么關(guān)心他，難不成想做他的母妃？”

洛云施打了他一巴掌，并且從此以后，對封寰宇避而不見。然而打完回到坤寧宮，便知自己沖動了，這一巴掌不知又會引起怎樣的風(fēng)波。

但奇怪的是，封寰宇并未將事情抖上昭貴妃處，許是被一個女娃打了自己覺得丟人，總之，除了后來聽宮女閑談提到三殿下游園是不小心磕腫了臉，再沒有其他傳聞出現(xiàn)。

很快，封寧被遷去宮外，從此洛云施再也沒見過他。不用想便知道是封寰宇和昭貴妃做的，而長孫素和居然也沒能阻止，或者也根本就沒有打算阻止，因為她有自己的兒子，而封寧不過是個宮中的孤兒，給一口飯一身衣是仁慈，不給，也本就應(yīng)該。

洛云施很難過，覺得是自己害了封寧，此后便很少進(jìn)宮，每每皇家宴會也推辭不去，跟封寰宇就真的再沒有見過面，至少她覺得完全避開了他——無奈而已，若對方不是皇子，她當(dāng)初定會一劍將他挑落在地，再加兩個巴掌……

思緒還未收回，便聽見昭皇后笑意吟吟地接了封瑞的話。

“你云姐姐的舞自然是好，只是那歌唱得凄婉，云施才多大年紀(jì)，便道負(fù)心人多，將來去哪里找個癡情郎君作伴兒——”

她的語氣玩笑，邊說便掩嘴笑了起來，活脫脫一個打趣晚輩的長輩模樣。而這句話卻如一個驚雷般炸開。眾人似乎都忘了，洛云施乃是官家小姐，從小習(xí)武、穿男裝招搖已是劣跡斑斑。如今在千秋宴上唱這等淫詞艷曲，還口口聲聲道“負(fù)心人多、癡情人少”，這樣的女子，將來誰人敢娶？

女賓席里很快便是一陣輕笑，絮絮叨叨地小聲議論，男賓席有人恍然大悟，有人懸崖勒馬，暗嘆一聲“可惜了、可惜了——”

……

對方要做長輩，她自然要做晚輩。

洛云施一笑，嬌嗔道：“娘娘倒是提醒了云施。古話說皇帝的女兒不愁嫁，云施想，云施雖然其貌不揚又資質(zhì)粗鄙，怎么說是皇帝的外甥女，應(yīng)該，也難不到哪兒去吧。”

她話音剛落，封炎便大笑起來，拉住身旁昭皇后的手道：“你看你看，這丫頭幾年不見，跟著段珩學(xué)得越發(fā)刁鉆了。你姨母當(dāng)初教你的女則女戒，只怕都忘到后腦勺了吧?！?/p>

或許這世間最尷尬的事情，就是一個男人握著你的手笑談另一個女人。昭皇后的臉青紫幾變，勉強應(yīng)了聲，“正是呢——”

洛云施還未開口，封瑞已經(jīng)小心翼翼道：“父皇，您是說沒有人娶云姐姐么？”

封炎松開拉著昭皇后的手，將封瑞摟在懷里，笑道：“父皇這么說了么？”

封瑞指向久久不曾言語的云儀，道：“是不是這世間男子，都喜洛二小姐這樣的？”

被點名的云儀驀然抬頭，很快反應(yīng)過來，淺笑道：“六殿下說笑了。大姐才貌雙全，怎是云儀能比的?！?/p>

語氣謙遜有禮，真真一個大家閨秀風(fēng)范。

封炎道：“你也不必自謙，你們姐妹各有千秋，都是洛太傅教導(dǎo)出來的好孫女?！?/p>

二人謝恩，起身時很有默契地相互看了一眼。

氣氛正漸漸平息，封瑞卻道：

“父皇，我喜歡云姐姐，我可以娶她?！?/p>

剛起身的洛云施聞言險些跌倒，抬眸見封炎也是一臉愕然，隨即大笑，“娶她？你知道什么是娶么？”

封瑞想了想，道：“就是一直跟云姐姐在一起?！?/p>

封炎松了口氣，扶著封瑞的發(fā)道：“那你得問問你云姐姐，她愿不愿意。”

洛云施心中萬千情緒劃過，她很肯定，就在封瑞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從封炎眼中閃現(xiàn)出那抹對自己的殺意，大抵是皇家人太過齷齪，總以為人人都有那般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怎么可能做這一切只為成為個六皇子妃，而且，那皇子還是她的表弟。她雖然心中五味雜陳，卻含著淺淺的笑意，認(rèn)真對封瑞道：

“瑞兒，我是你云姐姐，一輩子都是?！?/p>

她甚至懷疑，封瑞在試探，逼她徹底表明態(tài)度，和昭貴妃封源一行人徹底撕破臉。心頭一聲嘆，卻更加心疼封瑞，若非受苦太多，怎會連她都不敢相信，剛才做的一切，難道還不能證明么？

封瑞在封炎懷里抬起頭，看著一身紅衣的她，點頭道：“嗯。”

氣氛緩和下來，皇帝皇后又是一陣閑鬧，太監(jiān)便將桃花分發(fā)給男賓，眾人開始選擇。

昭皇后的長子早已急不可耐，一馬當(dāng)先，小心拈著手里那支艷麗的桃花笑著過來。到洛家姐妹前，卻似猶豫了。良久良久，終于輕嘆一聲，小心地將那枝桃花放在云儀桌前，又惋惜地看了洛云施一眼，方轉(zhuǎn)身回席。

洛云施不禁心底暗笑，實在不知昭皇后如何會有這么一個敦厚無害的大兒子，不過也算好事，要是換做封寰宇是太子，那個無良之人不知道會做出什么喪盡天良的事情。

二皇子封瞿逸因為只是個側(cè)妃所生，所以為人處事一直以低調(diào)為則，他只是走過來，一句話沒說，便將桃花放在一個洛云施幾乎沒有注意到的小姐面前。

聽人議論，才知道是大理院卿詹盧宏的女兒詹亦書，人如其名，一看便知書達(dá)禮，又與封瞿逸一般低調(diào)，方才也只寫了一個壽字。

洛云施看著二人僅在一剎那的眼神交匯，知道這算是相互看上了，兩人不管是身世還是學(xué)識、個性，應(yīng)當(dāng)都是相配的，且韓側(cè)妃在宮中多年為人和善，連昭皇后都能容她，請旨賜個婚也不是難事。

她正想著，忽覺臉頰襲來一股涼意，下意識伸手抓住，回頭看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接住了一枝桃花，因為太過用力，已經(jīng)折斷了花枝。

“怎么，不喜歡本殿下的花？”

還是那種懶洋洋的語調(diào)，含笑看戲一樣的眼神。

洛云施道：“豈敢，四殿下文韜武略無所不通，誰家女子敢不喜歡?！?/p>

封寰宇一笑道：“那你為何看著我二皇兄，反而折斷了本殿下的桃花？”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周圍人都看了過來，連封瞿逸也回了頭。這話的意思，便是她仰慕二皇子封瞿逸，對方卻沒有把花給她，故而一氣之下折斷了封寰宇的花。

對于低調(diào)的封瞿逸無故受牽累，洛云施送去一個抱歉的眼神，對方卻只是依舊溫柔地一笑，表示不必在意。

封寰宇得寸進(jìn)尺，“怎么，我說得不對么？”

洛云施笑道：“自然是對的。”

封寰宇一怔，反而不知再如何接話，只要不傻都知道她這么說是不想搭理他。

“傅公子？”

傅含玉玉本拿著花走向云儀，卻因為洛云施這一聲問好尷尬地立在那里，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洛云施心頭好笑，臉上卻略帶嗔怪道：“傅公子是要把花給云施么？”

“??？我，我是要……”傅含玉一時發(fā)窘，遲疑看了看花，又看了看云儀，“我——”

假如一個官家小姐這般開口，自己卻不把花給她，叫對方顏面何存？傅含玉猶豫片刻，回道：“是的。洛大小姐請收下?！?/p>

洛云施施施然伸手接過，故作小心地捧在手里，向傅含玉道了謝，對方才離去，轉(zhuǎn)身前還抱歉地看了云儀一眼。

云儀皺眉，不明白洛云施這樣自取其辱究竟為何，明眼人都能看出傅含玉是迫不得已。

然而洛云施并不在意明眼人如何，將桃花從鼻前劃過輕輕一嗅，桃花嫣紅的光華映襯她的臉，仿佛很陶醉的模樣。

封寰宇傾身靠前，道：“他不會看上你的。”

洛云施臉色沉寂下來，再抬眸已飽含笑意，“殿下可知，什么叫飛蛾撲火。”

她對傅含玉就是飛蛾撲火么，即便知道結(jié)果，也不甘心放下。封寰宇劍眉一挑，輕聲一笑轉(zhuǎn)身走開，仿佛聽見了什么趣聞一般。

后來，洛云施居然收到了另外七八枝花，在場的小姐里只比云儀少，連之前所謂京城四姝中的另外三個，都督府的二小姐曹云煙、內(nèi)閣大學(xué)士府的張媛媛，和大理院卿之女詹亦書，也被比了下去。

她并不敢認(rèn)為自己忽然變得多么吸引男人，不過剛認(rèn)了皇帝做姨父，那群人給她姨父幾分面子而已。很顯然云儀也是這般想的，看著洛云施饒有情趣地數(shù)著花，輕笑道：“大姐，若是做成干花，能存得更久。”

這般赤裸裸的嘲諷，身后的碧月不厚道地笑了。

青云剎那間怒上心頭，正要開口時，洛云施已經(jīng)笑道：“多謝妹妹指點，姐姐只是在想，十來枝花已經(jīng)能讓人花了眼，想來妹妹比姐姐還多，可要苦了大夫人，這般叫人眼花繚亂的女婿人選，也不知得挑到何時。”

大夫人一直在謀劃著云儀的婚事，這在洛府眾所周知，其眼光高遠(yuǎn)，于是以長幼有序的借口拒絕了無數(shù)上門提親和暗示結(jié)親的人家。洛云施被當(dāng)了無數(shù)回?fù)跫?，今日用這件事諷她一回，也算解了一口氣。

身后的青云掩嘴一笑，挑釁得意地看向碧月，對方則一臉怒容惡狠狠地回瞪。

從小，云儀和洛云施極少說話，自然也不知道對方原來從不饒人，一時找不到話反駁，說了句“你——”繼而福至心靈，得意一笑道，“這個就不必大姐憂心了，大姐還是好生留著傅公子那枝花吧，到頭來也算是個念想?！?/p>

這就是在諷刺她雖然強要了傅含玉的桃花，卻依舊得不到對方喜愛，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只能把桃花當(dāng)作念想。

洛云施欣欣然挑出傅含玉的那一枝，轉(zhuǎn)向云儀拿在手里，伸出手指將桃花瓣一片片輕輕拽下，灑向風(fēng)中，含笑道：“妹妹錯了，姐姐若是要念想，也輪不到他?！?/p>

這樣的人，聽信他人之語，明明心念云儀卻礙于情面不敢表露，這般膚淺懦弱的男子，也就只配與你。

她笑得嫵媚，桃花瓣一片片飄去，最后只剩下花蕊，也被捻下。

“你——”

云儀愕然，怔怔地看著她，渾身被一股涼意侵襲。

這個女人明明是溫柔地笑著，卻散發(fā)著無窮的冷，就像很小的時候，大夫人對著洛云施笑一般，如今輪到她這樣對她了。

洛云施不再理會于她，封瑞拿著花過來，很真誠地遞給洛云施，“云姐姐?！?/p>

封炎在后爽朗大笑，“這也算是朕的。”

洛云施笑著謝恩，又似不滿道：“姨父是一國之君，怎么也用枝花來充數(shù)?！?/p>

封炎見她嘟起嘴作小女兒態(tài)，笑道：“看來今日朕這個姨父是逃不脫你的掌心了——說吧，你想讓朕賞你什么?！?/p>

洛云施對“打賞”二字極其厭惡，從小便聽著大夫人對她各種各樣的“賞”，然后給她那些明明是她應(yīng)得的東西。她是嫡長女，卻連吃穿用度都要看人臉色……不過一絲念頭之后，洛云施已含笑道：“云施是個女子，別無所求，但求姨父賜一段姻緣?！?/p>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連正笑著的封炎也愣了愣，畢竟從沒有哪個世家小姐會如此直接地求賜姻緣，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封寰宇也顯然一驚，眉頭一皺就看向了傅含玉，而對方顯然也想到了，一張俊美的臉?biāo)查g變得刷白，因為若是皇上準(zhǔn)了，金口玉言，他必定只能娶洛云施為妻，或者依照洛云施的性格，必定一世只娶她一人，如她娘長孫善寧要求的一般……

片刻，封炎似覺得有趣，道：“皇后前些日子跟朕講，指不定今日后便有人求朕指婚，沒想到席還未散，云丫頭你就開口了?！?/p>

洛云施一怔，長輩里只有段珩會這樣叫她，因為這一代洛家女兒都以云字取名，云施、云儀、云宛、云妍……通常單獨喚做阿云的，都是大夫人在叫云儀，仿佛這個字只有在她的寶貝女兒身上才有價值。

她抬眼看向封炎，一時又覺不出哪里不對來。

正愣神之際，便聽昭皇后接口道，“可不是嘛，兩個云丫頭也都十六歲了吧，是該談婚論嫁了——云儀啊，你若有意中人，也不要害羞，學(xué)你姐姐向皇上請婚，洛府若是雙喜臨門，叫本宮也沾沾喜氣?！?/p>

洛云施知道，因為姨母的關(guān)系昭皇后恨毒了她們長孫家的人，這邊一恨，自然就親近了大夫人的秦家，親近云儀。

只是這幾句話有意無意雖然貶低了洛云施，卻也抖出云儀與洛云施同歲的事，叫眾人知道她是茍和而生。

因此云儀臉上一陣青紅，不知是因為請婚的話題害羞，還是因為年紀(jì)的事難堪，起身行禮回道：“回，回娘娘，臣女，臣女認(rèn)為，婚姻大事當(dāng)由父母做主，臣女作為子女的，不可妄議……”

這才是世家小姐當(dāng)有的矜持，不知何人紛紛贊嘆，洛家二小姐果然是世家名媛之典范。再想起當(dāng)初請婚后來又請旨和離的善寧郡主，眾人似乎明白洛云施這樣不知廉恥的性子是從何而來了。

昭皇后點點頭，對云儀露出贊賞的目光，告訴她若有所求盡管開口，才轉(zhuǎn)向洛云施，“話說龍生九子，姐妹自然也有不同的，本宮也很喜歡云施你的爽朗可愛，是不是皇上？”

爽朗可愛？都把她貶低到睚眥、饕餮一類了，還爽朗可愛？洛云施忍不住就笑了，“多謝娘娘?！?/p>

昭皇后一堵，心道她難道聽不出自己一直在貶低她，還笑得這般燦爛？

封炎牽起封瑞回座，笑道：“皇后說得對，云丫頭個性爽朗，甚是可愛。說吧，你看上誰了，但丑話說在前頭，若是那人不愿，朕可不會強人所難?！?/p>

洛云施點頭，心里明白這爽朗可愛四字大抵叫封炎想起了還未成親前的長孫素和，才給她這樣的恩賜，而后面所謂的不會強人所難，不過警告她不可挑選皇子——

洛云施能聽懂，別人也能聽懂，傅含玉臉色越發(fā)不好，轉(zhuǎn)眼看向封寰宇示意，怎么辦？

封寰宇一笑，輕聲道：“你怕什么，她若是敢開口，你就叫她下不了臺，反正父皇說了不會強人所難?！?/p>

傅含玉無奈，不被強人所難一向是皇家的特權(quán)，他們這些臣子并不在受這般尊重之列。抬眼看了一眼云儀，對方微微垂頭，似乎這一切都跟她沒有關(guān)系，安靜而姣美，這才是他心底的佳人啊，而洛云施，往昔的洛云施一身清風(fēng)爽朗如男子，今日的洛云施又妖媚灼烈到叫人驚嘆，她就跟她的衣衫一般，太過濃艷，不是他能夠接納的……

不管別人如何在心底七上八下，洛云施雙膝跪地，向封炎恭敬道：“回皇上，云施求皇上金口玉言，賜一段云施自己的姻緣。”

“你自己的？”

“是，”洛云施抬頭，道，“云施自由悖逆愚鈍，卻得父疼母愛，又有祖父悉心教導(dǎo)，對云施關(guān)心備至，如今云施年歲已長，更為婚事操心受累，實非我所愿?；橐龃笫卤驹撚筛改钢辉剖┳灾患懊妹檬兄坏穆敾?，只恐會負(fù)了長輩一番苦心。若是如此，云施愿嫁與匹夫俗子，不管他是布衣百姓還是山野村夫，不求榮華富貴但求恩愛白頭，請皇上恩賜云施一個決定自己終身的機會。”

她若是父疼母愛，天下便沒有被父母厭棄的孩子了，什么資質(zhì)愚鈍不過是想告訴別人，洛鴻業(yè)和秦榴月開始算計她的婚事，她不會向云儀一樣聽之任之，與其最后鬧得滿城風(fēng)雨，不如請一個恩賜，叫洛家人無權(quán)決定她的親事。

封炎眉頭一蹙，道：“你可知這有逆天倫，世間女子誰會像你一樣。”

洛云施淡淡一笑，道：“云施愿為世間女子，背負(fù)這第一人的擔(dān)子?！?/p>

封炎沉吟，看著眼前年華正好卻被歲月打磨得堅韌如傲雪紅梅的女子，聽說她找段珩習(xí)武的時候，心下一動便下旨準(zhǔn)了，如今再順著她，豈不是任她胡鬧？可是——

片刻，方開口道：“朕下旨也不難，只需你答應(yīng)朕一個條件?！?/p>

洛云施抬眼，等著下文。

“不可嫁與皇室貴胄，不可嫁與世家大族?！?/p>

滿園愕然。

這不是將宴會上的男賓全部排除在外了么？沒有父母安排本就只能低嫁，如此一來，難不成真要嫁與布衣百姓、山野村夫？一開始以為洛云施不過不滿意父母安排想攀高枝的小姐們，如今便想著看她笑話。

云儀愕然抬頭，怔怔地看向洛云施，雖然從小就不親近，卻也至少知道她不是想攀高枝，然而即便如此，若她答應(yīng)了，豈不是連傅含玉也不能嫁了？

云儀對傅含玉并沒有所謂男女之情，不過既然洛云施先看上，她自然是要搶的，何況傅含玉是傅國公之子，身份尊貴……自小她就受到千恩萬寵，似乎從云端看著洛云施在泥底，可是不知為什么，每次在轎輦里見到對方一身男裝策馬而過，她總會堵得慌，明明知道那是荒謬的事……

洛云施聽完封炎的話，不過微微一刻思襯，便答道：“云施謝皇上。”

這就謝了？封炎一怔，這就答應(yīng)了？這滿堂權(quán)貴不嫁一人，她就真的答應(yīng)了？

“你答應(yīng)了？”封炎決定確定她的話。

洛云施轉(zhuǎn)身跪向御花園口，起手為誓道：“蒼天在上，我洛云施就此起誓，今生若嫁，必不嫁皇室貴胄，不嫁世家大族，若違此誓，叫我萬箭穿心而死?！?/p>

不過一瞬間，就下了這樣重的誓言，眾人無不驚愕，尤其是女賓席，一片訝然。

封炎也很驚訝，不過很快就清醒過來，她這般迅速地對天起誓不過是為了叫他不能收回剛才的話，只是這樣做究竟意義何在，就為了自己做主一門婚事？

洛云施發(fā)完誓，看著遠(yuǎn)方莫名的地方露出一絲微笑，帶著點點得逞的竊喜，眼眸仿佛星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