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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林凡親自帶頭清掃街道的舉動,如同一塊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平靜甚至有些麻木的馬頭縣城里,激起了層層漣漪。
最初的兩天,效果是顯著的。
在縣令大人‘以身作則’的威懾和榜樣作用下,衙役們雖然心中嘀咕,卻也不敢公然懈怠。
縣衙門前那條主街,以及相鄰的幾條小巷,確實肉眼可見地干凈了不少。
亂倒垃圾的現(xiàn)象大為減少,連帶著空氣似乎都清新了些許。
然而,陋習的根除,遠非一朝一夕之功。
到了第三天,當林凡沒有再親自“督戰(zhàn)”,而是將監(jiān)督任務(wù)交給了王明,可想而知,沒有了林凡的監(jiān)督,松懈便不可避免地出現(xiàn)了。
有些衙役開始磨洋工,清掃范圍縮水,動作也逐漸敷衍起來。
而一些習慣了隨手丟垃圾、潑污水的居民,見風頭似乎過去,便又故態(tài)復(fù)萌。
王明倒是盡職,板著臉巡視呵斥了幾次,抓住兩個亂倒垃圾的罰了幾文錢,公示于眾,才算勉強維持住局面。
但他私下里也向林凡抱怨:“大人,此法雖好,恐難長久,百姓積習難改,衙役亦有怨言,長此以往,怕是......”
李文更是冷眼旁觀,甚至有意無意地在一些場合散布些風涼話,說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燒過了也就熄了”
、“芝麻小事,耗費人力,非為政之道”
等等。
林凡對此心知肚明。
改變一個地方的面貌,從來不是靠一腔熱血和三分鐘熱情就能完成的。
他一邊讓王明繼續(xù)嚴格執(zhí)行清潔條例,對屢教不改者加重處罰,一邊也在思考著更深層次的問題。
環(huán)境衛(wèi)生只是表象,更重要的是改變?nèi)藗兊男l(wèi)生習慣,提高他們的健康意識。
而要做到這一點,光靠掃地是不夠的。
他需要一個更有力的清潔衛(wèi)生武器。
這個武器,就是肥皂。
這天,處理完幾件緊急的公務(wù),林凡屏退左右,只留下老仆林忠。
“林忠”林凡看著眼前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認真地說道,“這幾日推行清潔條例,你也看到了,街道干凈了些,但百姓的個人衛(wèi)生,依舊堪憂,我見許多人,尤其是孩童,手上臉上都污垢不堪,衣物也多油膩,長此以往,極易滋生病瘡,乃至引發(fā)疫病,還有就是有些商販方便完連手也不洗一下,直接觸碰售賣之物,衛(wèi)生情況簡直是令人堪憂啊?!?/p>
林忠嘆了口氣:“大人說的是,窮苦人家,哪有那么多講究?平日里洗漱,不過是清水擦把臉,搓幾下,遇到油污重的,就用些皂角搓搓,但也洗不干凈,至于病痛......那更是聽天由命了?!?/p>
皂角,林凡知道,是古代常用的一種天然清潔劑,去污能力有限,尤其對油脂效果不佳。
“清水洗不凈油污,皂角力有不逮?!?/p>
林凡緩緩道,“我在一本......古籍上看到過一種方法,可以制作出一種去污能力極強的‘潔凈之物’,或許可以改善此狀?!?/p>
他只能再次祭出“古籍”這個萬能的借口。
“哦?竟有此等神奇之物?”
林忠好奇地問道。
“嗯,其制作需要些材料。”
林凡開始口述,“你去幫我尋些東西來。一是干凈的豬油或者牛油,越多越好,可以去屠戶那里收。二是......草木灰,要燒透的硬木灰,盡量干凈,不要混雜泥土?!?/p>
林忠雖然不明白林凡要這些油膩膩的肥油和不起眼的草木灰做什么,但出于對林凡莫名的信任,他還是恭敬地應(yīng)下:“是,大人,老奴這就去辦?!?/p>
林凡又叮囑道:“此事暫不要聲張,另外,去后院尋一處僻靜的空置小屋或棚子,再找一個大鐵鍋,幾只木桶,還有一些長柄的木勺。”
林忠一一記下,便匆匆離去。
接下來的兩天,林凡除了處理日常公務(wù)和親自整理之前的賬目外,其余大部分時間都泡在了后院那間臨時騰出來的、充當“實驗室”的破舊柴房里。
林忠辦事得力,很快就收集來了不少豬油和干凈的草木灰。
林凡指揮著林忠,先將草木灰倒入大木桶中,加入適量的清水,攪拌均勻后靜置。
這是為了瀝出其中的堿性物質(zhì)——主要是碳酸鉀。
古法制堿,效率低下,但原理是相通的。
林凡憑借著前世的化學(xué)知識,耐心地指導(dǎo)著林忠操作,反復(fù)過濾、沉淀,盡可能提高堿水的濃度和純度。
他甚至用一根雞毛測試堿水的濃度——這是古人判斷堿性強弱的土辦法,大致能用。
“大人,這堿水......聞著好生刺鼻,碰到手上還有些燒灼感?!?/p>
林忠小心翼翼地操作著,有些擔心。
“這便是關(guān)鍵所在?!?/p>
林凡解釋道,“此物性烈,能與油脂反應(yīng),生成那‘潔凈之物’。操作時務(wù)必小心,切不可入口入眼,沾染皮膚需立刻用大量清水沖洗?!?/p>
他一邊說,一邊示范著如何安全操作。
接下來是處理豬油。
將收集來的豬油放入大鐵鍋中,用文火慢慢加熱融化,并撇去其中的雜質(zhì)。
一股濃烈的豬油味彌漫在小小的柴房里。
一切準備就緒,最關(guān)鍵的一步開始了——皂化反應(yīng)。
林凡讓林忠燒旺灶火,將融化的豬油保持在一定的溫度。
然后,他親自拿起一個長柄木勺,舀起過濾好的堿水,緩緩地、少量多次地加入到滾燙的豬油中,同時用另一把長柄木勺不停地攪拌。
這是一個需要耐心和技巧的過程。
堿水加入太快或太慢,溫度過高或過低,都可能導(dǎo)致反應(yīng)失敗。
柴房里,只有灶火燃燒的噼啪聲,以及林凡均勻攪拌發(fā)出的“嘩啦”聲。
林忠在一旁緊張地看著,大氣都不敢出。
隨著堿水的不斷加入和持續(xù)的攪拌,鍋里的混合物開始發(fā)生變化。
原本清澈的油和水分明的狀態(tài)消失了,逐漸變得渾濁、粘稠,顏色也從油黃色慢慢向乳白色轉(zhuǎn)變,并且開始散發(fā)出一種不同于豬油和堿水的、奇異的“皂”味。
“哈哈,成了!”
當鍋里的混合物變得像濃稠的米糊,用木勺挑起能留下清晰的痕跡時,林凡眼中閃過一絲喜悅。
他讓林忠撤掉部分柴火,降低溫度,又持續(xù)攪拌了一刻鐘,確保反應(yīng)充分。
最后,將這鍋熱氣騰騰、粘稠的皂糊,小心地倒入幾個事先準備好的、內(nèi)壁涂了油防粘的淺口木盒中。
“好了,接下來,只需等待它冷卻凝固?!?/p>
林凡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雖然身體還有些虛弱,但精神卻異常亢奮。
兩天后,木盒里的皂糊已經(jīng)完全冷卻凝固,變成了一塊塊顏色微黃、質(zhì)地堅硬、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固體。
表面有些粗糙,還帶著淡淡的油脂和堿味,和后世精美香皂自然無法相比,但這,就是這個時代最原始、也最有效的肥皂!
林凡按捺住激動的心情,他知道,光做出來還不夠,必須讓人們親眼見識到它的神奇效果。
他讓林忠去通知王明、李文和張三到后院來,順便也叫上了那幾個負責清掃街道、此刻正在休息的衙役,王二和趙四也在其中。
很快,七八個人都聚集在了后院的空地上,不明所以地看著縣令大人。
只見空地上擺放著兩個大木盆,都盛著清水。
旁邊放著幾塊臟兮兮、油膩膩的抹布,還有幾顆灰黑色的皂角。
當然,最引人注目的,還是林凡腳邊那幾個木盒里,切成方塊的、黃澄澄的新鮮“玩意兒”。
“今日叫大家來,是想讓各位見識一樣?xùn)|西。”
林凡拿起一塊肥皂,舉起來示意了一下。
李文撇撇嘴,心想這位大人又要作什么妖。
王明和張三則帶著幾分好奇。
衙役們更是交頭接耳,猜測著那黃色的東西是什么。
“大家請看。”
林凡拿起一塊油膩的抹布,扔進其中一個水盆里,“平日里,我們清洗油污,無非是用力搓洗?!?/p>
他說著,用手搓了搓那抹布,水變得有些渾濁,但抹布上的油污依舊清晰可見。
“或者,用這個?!?/p>
他拿起一顆皂角,在水里浸了浸,然后在抹布上使勁搓揉。
皂角產(chǎn)生了一些滑膩的汁液,但對厚重的油污效果甚微,只是讓污漬稍微變淡了一些。
接著,林凡將另一塊同樣油膩的抹布扔進第二個水盆,然后拿起那塊黃色的肥皂,在濕抹布上擦了幾下。
奇跡發(fā)生了!
只見隨著林凡的搓動,那黃色的肥皂塊竟然迅速產(chǎn)生出大量潔白細膩的泡沫!
泡沫豐富而綿密,將抹布上的油污包裹起來。
林凡只是輕輕搓洗了幾下,再將抹布放入清水中漂洗,提起來時,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抹布上的油污幾乎消失不見了!
雖然不能說潔白如新,但比起第一塊抹布,簡直是天壤之別!
“嘩!”
人群中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驚呼聲。
“這......這是什么?!”
“起......起泡了!好多泡!”
“那油污......真洗掉了!”
衙役王二和趙四使勁揉了揉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們平日里洗油污的衣物,不知要費多大勁,也洗不干凈,這黃色的東西,怎么輕輕一搓就......
縣丞王明也是一臉震驚,他快步上前,拿起那塊洗過的抹布仔細查看,又湊到鼻子前聞了聞,雖然還有淡淡的堿味,但油膩的臭味確實沒了!
他忍不住又拿起那塊肥皂,學(xué)著林凡的樣子,在自己沾了些灰塵的手上搓了搓,同樣起了豐富的泡沫,用水一沖,雙手感覺異常清爽干凈!
“大人!此物......真乃神物也!”
王明激動地說道,看向林凡的眼神充滿了敬佩。
他立刻意識到了這東西的價值——不僅僅是清潔,更能預(yù)防病菌滋生?。?/p>
主簿李文臉上的表情最為復(fù)雜,震驚、難以置信,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和算計。
他也上前試了試,感受到那神奇的去污效果后,眼神閃爍不定。
張三和林忠更是對縣令大人佩服得五體投地,覺得自家大人簡直是無所不能。
林凡看著眾人震撼的表情,微微一笑,解釋道:“此物,我稱之為‘肥皂’。乃是用油脂與堿水,經(jīng)特殊方法制成。其去污之能,遠勝皂角百倍。常用肥皂清洗手臉、衣物,可保潔凈,減少病痛。”
他將剩下的幾塊肥皂分給王明、李文和在場的衙役們:“拿去試試吧。尤其是你們幾個負責清掃的,每日收工后,務(wù)必用此物洗手?!?/p>
衙役們?nèi)绔@至寶,小心翼翼地接過那還帶著溫熱的肥皂塊,臉上是掩飾不住的興奮和感激。
“謝大人賞賜!”
看著眼前這成功的“產(chǎn)品發(fā)布會”,林凡心中充滿了成就感。
肥皂的出現(xiàn),不僅能直接改善馬頭縣的衛(wèi)生狀況,更能作為他推行變革、凝聚人心的又一個有力工具。
“這只是第一批,還很粗糙?!?/p>
林凡對著眾人說道,“接下來,衙門會嘗試量產(chǎn)此物,不僅供衙役使用,也會以低廉的價格出售給百姓,讓所有馬頭縣的人,都能用上肥皂,過上更潔凈、更健康的生活!”
此言一出,更是引得衙役們一陣歡呼。
而林凡的目光,已經(jīng)投向了更遠的地方。
肥皂有了,下一步,是如何擴大生產(chǎn)?
如何推廣?
如何讓它成為帶動馬頭縣經(jīng)濟的第一個“拳頭產(chǎn)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