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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就那樣存在著,日復(fù)一日。
清晨,她依然會在廚房忙碌,有時哼著歌,有時忙得焦頭爛額不停和我道歉。
上午,我工作的時間她獨(dú)自一人在家,會拿著抹布擦拭家具,陽臺上的綠植她會彎腰松土。
午后,她可能會坐在窗臺邊沙發(fā)上,就著陽光翻看一本永遠(yuǎn)翻不完的枯燥書籍,或者對著電視播放的無聊節(jié)目打盹。
傍晚,她又會系上圍裙,在廚房里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販?zhǔn)備晚餐等我回來。
林婉的動作流暢神情專注,仿佛真的還生活在這一個時空里,過著枯燥無聊的日子。
她聽不見我任何聲音,無論我是嘶吼,哀求還是崩潰大哭。
林婉也看不見我,即使我站在她面前,離得那么近,能看清她眼睫的顫動,她也能毫無阻礙地穿過我去拿她想要的東西。
幾日過去,那種毛骨悚然的驚懼感,漸漸被一種更深更沉,更無望的鈍痛所取代。
像被困在墨黑的深海里,氣壓壓得我身心四分五裂。
林婉為什么還肯離去?
這個家,是還有什么值得她留戀的嗎?
還是,我傷她太深了,恨我怨我呢?
三年前,林婉出車禍,腦顱里的瘀血讓她得了間接性失憶修養(yǎng)在家。
她心里其實(shí)很要強(qiáng),怕給我添負(fù)擔(dān),總把家里打理得妥妥帖帖。
我請教一位超自然現(xiàn)象朋友,他了解清楚細(xì)節(jié)后,結(jié)論是林婉不想要遺忘的意志太過強(qiáng)烈。
以至于她的記憶凝固在時間和空間里了,她就像錄好的視頻自動播放一樣。
只有跟記憶有共鳴的人才能看到,就像一道殘影。
朋友和母親都勸我搬離婚房,生怕再這樣下去,瘋?cè)嗽菏俏业臍w屬。
這里是林婉唯一還在的地方。
她的眼神依舊溫柔,動作依舊帶著為我操持的熟稔。
她重復(fù)著生前的日常,仿佛這只是我們無數(shù)個平凡日子里的又一個循環(huán)。
既然林婉還在,無論以何種形式,我都想陪著她。
我開始嘗試去做她曾經(jīng)日復(fù)一日為我做的事情。
第一次動手煮粥,我手忙腳亂,水放少了米糊了鍋底,散發(fā)出焦糊的氣味。
我懊惱地清理著,一抬頭,卻看見林婉的身影正站在灶臺另一邊,動作嫻熟地煮著我愛吃的海鮮粥。
她嘴角帶著淺淺的,滿足的笑容。
我心口酸脹得厲害,原來.....她是如此的用心。
我學(xué)著她的樣子,包餃子,擇菜,拖地。
我笨拙地拿著抹布,模仿著她擦拭電視柜的動作時,我才注意到林婉在不停地推拉調(diào)整柜子的位置。
她嬌小的身子吃力地推著,位置感覺不合適又換一個方向,直到滿意為止,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我一愣,才想起有一次醉酒晚歸,不小心撞到柜子。當(dāng)時我煩躁地甩開她攙扶的手,抱怨家具擺放礙事。
我每天忙于工作,每每晚歸。
林婉準(zhǔn)備好晚餐后,她會把飯菜蓋好,放在餐桌上,然后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眼神卻時不時地飄向門口。
我就坐在她對面,看著她。
看著她從傍晚的期待,到夜色漸深時的些許不安,再到深夜時的困倦與堅持。
林晚會堅持把涼掉的菜端回廚房,再——熱好,再端出來。
過了一會兒,冷了,又再去熱一次。
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