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是個丑啞巴，臉上有兩道大疤。

從我有記憶起，她就總在生孩子。

可我一直很奇怪。

為什么媽媽生了那么多孩子，家里卻還是只有我一個。

那些生下來的弟弟妹妹，都去哪了？

直到我十二歲，村里來了個大學生老師。

她給我們講月經(jīng)，講生產(chǎn)，講女人的身體不該被當作工具。

我才終于明白，媽媽是在代孕。

我沖回家，看著媽媽因為生育而干癟松垮的肚子，哭的撕心裂肺。

我知道，再過幾個月，爸爸又會逼著她懷孕。

我攥著她粗糙的手，哽咽著問：

“媽，你想走嗎？”

媽媽渾濁的眼睛里，突然閃爍了一下。

她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是默默流著淚。

我咬著牙，堅定的看著她：

“媽，你走！我送你走！”

......

那天以后，我就開始謀劃怎么救媽媽。

我沒出過村，只能偷偷去求那位大學生老師。

她給我畫了張路線圖，告訴我翻過后山有條能通鎮(zhèn)上的小路。

我把地圖塞進手里時，手指在發(fā)抖。

趁著爸爸喝醉，我溜進他們屋里想偷錢。

打開那個掉漆的木柜時，手電筒的光照到了一個藍皮本子。

鬼使神差地，我翻開了它。

“王老板，雙胞胎，15萬”

“林老板，兒子，8萬”

“張總，女兒，6萬”

......

一頁頁，一行行，全是媽媽用肚子換來的買賣。

那些我從未見過的弟弟妹妹，原來都成了賬本上冷冰冰的數(shù)字。

我死死咬住嘴唇，把賬本和抽屜里那沓錢一起揣進懷里。

夜深人靜時，我摸進廚房，點燃了柴火垛。

火苗竄起來的那一刻，我沖進房間，拽起媽媽就往后山跑。

她慌慌張張地跟著我，干瘦的手在我掌心里顫抖。

可腳步卻是自由又期待的。

我把準備好的錢和地圖塞進她懷里，推著她往前走。

媽媽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張著嘴，嗓音沙啞的不行：

“一...起......”

我愣住了。

十二年來，這是我第一次聽見媽媽說話。

眼眶瞬間就紅了。

可就在這時，身后傳來爸爸暴怒的吼聲：

“在那邊！快追！”

媽媽嚇得渾身一顫，幾乎要癱軟在地。

我猛地將她往深山的方向一推：

“媽！快逃！逃出去！”

她踉蹌著往前沖了幾步，回頭看了我一眼。

月光照在她臉上的疤痕上，原來，我的媽媽長得那么美。

“媽，快跑啊！”

媽媽轉(zhuǎn)過身，飛快竄進了漆黑的林子里。

我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朝著另一條路拼命奔跑。

腳步聲、咒罵聲、狗叫聲在身后越來越近。

我故意踢響石子，讓他們能跟上我的蹤跡。

“死丫頭！站住！”

不知跑了多久，我終于還是被他們逮住了。

爸爸看著我一個人，立馬怒了，一把揪住我的頭發(fā)：

“你媽呢？！”

我死死閉著嘴，不肯說。

他搶起石頭就往我頭上砸。

劇痛瞬間炸開，溫熱的血順著額頭流進眼睛。

“說！你把她藏哪兒了？！”

我依然咬緊牙關(guān)。

爸爸氣的不行，一腳把我踹倒在地。

拿著石頭就往我的身上、頭上砸。

腦袋像要裂開，視線漸漸被血色模糊。

小叔見狀，連忙將我爸攔?。?/p>

“大哥，別真打死了！”

“打死算了！這賠錢貨把老子的財路都斷了！”

小叔壓低聲音，繼續(xù)勸道：

“這丫頭今年也不小了，再養(yǎng)兩年也能生了?！?/p>

“現(xiàn)在要緊的是那個賬本...萬一被她媽帶出去...”

爸爸臉色一變，狠狠瞪著我：

“把她拖回去關(guān)起來！帶人繼續(xù)去追！”

他們把我拖回院子，扔進柴房。

腳步聲漸漸遠去，我躺在冰冷的泥地上，感受著血一滴一滴從額角滑落。

天亮后，模糊間我聽見屋外傳來爸爸罵罵咧咧的咒怨。

我的嘴角忍不住揚起一個弧度。

我明白，媽媽逃出去了。

她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