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婆母身邊的丫鬟便叫我去主廳，接受新人奉茶。

林遠(yuǎn)之的二弟因?yàn)楠z中銼磨，早就成了不省人事的廢人，如今躺在床上，連知覺都沒有。

所以來奉茶的，只有沈凝一人。

她一襲紅衣，眸色冷冽，縱使在婆母面前不情不愿奉茶跪下，也依舊高昂著頭，一副威武不屈的模樣。

一一向眾人請安后，她端著茶奉到我面前，卻在離我一步的時(shí)候忽然崴了腳，滾燙的茶水瞬間潑臟了我的裙擺。

我沒想到她會用這樣爛俗的招數(shù)，雖然及時(shí)躲開，卻也被燙傷了手，疼得出了汗。

「賤人，竟然敢害夫人！」

清歡從前就無比厭惡沈凝，見她嘴角勾起一抹暢快的笑，更是氣不打一出來，直接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可沈凝捂著臉，目光怨毒又狠辣地望著我，冷冷道：「我就是故意的，蘇月華，我恨不得立刻燙死你！」

「只要我在林家一天，你就別想有好日子過！」

「倘若你們看我不順眼，一刀殺了便是，何必留我性命折辱！」

她控訴得聲嘶力竭，甚至還想來撲在我身上撕扯。

可清歡一腳踹開她時(shí)，我分明看見了那白皙脖頸下近乎瘋狂的吻痕。

一瞬間，手上的疼痛似乎都毫無知覺了。

婆母清了清嗓子，冷淡道：「妾室沈氏不敬長嫂，罰抄女誡兩遍，三日內(nèi)必須給我，否則定然更加嚴(yán)懲！」

說著，她又關(guān)懷看向我道：「月兒，沈氏最厭讀書，娘這么做正中她要害，也是為你出了口氣?！?/p>

我冷冷一笑，伸出已經(jīng)紅腫的手，語調(diào)平緩，卻堅(jiān)決。

「娘親難道不知，以直報(bào)怨這個(gè)道理嗎？」

「沈凝傷了我的手，只是抄寫算什么懲罰?！?/p>

婆母瞬間瞇起眼睛：「那你想怎么做？」

我平靜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p>

「她燙傷了我的手，我也不要多了，也叫她燙一次，還回去便好?！?/p>

「如何？」

「不可！」

婆母還未發(fā)話，林遠(yuǎn)之卻忽然來了主廳，見沈凝哭著倒在地上，眼眸里止不住地憐惜。

可礙于我在場，他到底不能扶起她，只是強(qiáng)忍著怒火，柔聲對我道：「月兒，沈氏的確無禮，可她畢竟是教坊司的人，嚴(yán)格算起來，還是官奴?！?/p>

「打殺一個(gè)普通奴婢不要緊，可咱們林家剛剛出獄，要是傷了官家的人，怕是不妥?！?/p>

「如今她全家被殺，已經(jīng)叫她痛不欲生了，若是燙壞了她的手，日后還怎么叫她做那些粗重活？咱們要折磨她不在一時(shí)，一世慢慢銼磨，豈不更加痛快？」

林遠(yuǎn)之所言句句有理，可也句句如刀，剜進(jìn)我的心里，活生生剜掉一塊肉。

真是難為他，想出這么多叫她免受懲罰的理由。

我還能說什么呢？

我只能道：「好，一切都聽夫君安排?！?/p>

我轉(zhuǎn)身想走，可林遠(yuǎn)之忽然拉住我，試探道：「月兒，你沒有生氣吧？」

「若是你實(shí)在咽不下這口氣......」

「我沒有生氣?！?/p>

我抽出被他拉住的手，林遠(yuǎn)之這才注意，他拉的地方，正是我被燙腫的地方。

方才他并未收力，如今我的傷處腫的更加厲害，痛到幾乎難以壓抑。

可再難忍，我也忍下來了。

臨去前，我瞟了眼沈凝嘴角得意的弧度，心想，不是你贏了我。

而是我，不愿再為了這個(gè)人，跟你較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