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經(jīng)連續(xù)下了三天。

雨水模糊了視線，我扶著墻勉強站穩(wěn)。

高燒讓眼前的街燈都暈開成模糊的光斑，手里的外賣箱越來越沉。

我下意識摸了摸口袋，那里裝著明軒六歲時畫的全家福，已經(jīng)皺得不成樣子。

或許我心里還是保留著最后一絲希望吧。

“還有三單......”我喃喃自語，努力聚焦看著手機導(dǎo)航。

在經(jīng)過那家“老陳記”點心店時，我猛地剎住了車。

櫥窗里，夏月舒正俯身挑選著點心，陸明晏站在她身旁。

林明軒踮著腳，指著玻璃柜里的桂花糕。

那家店，曾經(jīng)是我們每周必來的地方。

記得明軒五歲那年發(fā)燒，哭鬧著非要吃這家的桂花糕，我冒著大雨跑來買。

回到家時渾身濕透，卻把點心護在懷里，還熱乎著。

“媽媽，是那個送外賣的?！泵鬈幍捏@呼打破了回憶。

三雙眼睛齊刷刷看向我。

雨水順著發(fā)梢流進衣領(lǐng)，我卻感覺不到冷，只覺得額頭燙得厲害。

陸明晏率先開口，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

“我還以為你沒有工作了呢?！?/p>

夏月舒皺了皺眉，看著我渾身狼狽的樣子：

“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張了張嘴，喉嚨干痛得發(fā)不出聲音。

攥著那張全家福的手在發(fā)抖：

“為什么......一定要把我逼到絕路？”

她笑了，沒有一絲溫度：

“林竹喧，你到現(xiàn)在還不明白嗎？我們從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p>

林明軒突然沖過來，一把搶走我手里的畫：“你偷我的畫！”

“那是......”我想解釋，那是他當(dāng)年親手送給我的。

刺啦——

畫被撕成兩半，剛好將我和他們分開。

碎片飄落在積水里，墨跡漸漸暈開。

“你不是我爸爸！我沒有你這樣的窮酸爸爸！”明軒用力推了我一把。

高燒讓我的身體虛弱不堪，這一推讓我踉蹌著撞在墻上。

外賣箱翻倒在地，餐盒散落一地。

“明軒，做得好?！?/p>

陸明晏滿意地點頭，撐傘的手緊了緊，“這種人不配留著你的畫?！?/p>

夏月舒從精致的皮夾里抽出幾張鈔票，隨手扔在我腳邊：

“拿去看病吧，別在這演苦情戲了?！?/p>

他們轉(zhuǎn)身離開，明軒回頭朝我做了個鬼臉。

我緩緩蹲下身，撿起那撕成兩半的紙張。

畫上的三個小人已經(jīng)模糊不清，就像我們曾經(jīng)的家。

電動車倒在雨水中，手機不停震動著，是顧客的催單電話和平臺的警告。

我就這樣蹲在街角，看著積水中的倒影。

忽然想起明軒第一次學(xué)畫畫時，舉著這幅畫撲進我懷里：

“爸爸，我把我們都畫進去啦！”

那時夏月舒在廚房里做桂花糕，香氣飄滿整個屋子。

她回頭對我們笑，陽光正好落在她側(cè)臉。

雨水越來越大，沖散了回憶。

我慢慢站起身，把她扔的紙幣小心地收進口袋。

電動車壞了，外賣送不成了，但好歹這個月房租有著落了。

很奇怪，心突然就不疼了。

就好像有什么東西，在這一刻徹底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