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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崔姑娘,”裴照臨抬眸,冷冷地看著她,“是這樣嗎?”
崔錦棠笑顏如花,臉都沒紅一下:“昨夜我與這位老嫗相談勝歡?!?/p>
裴照臨覺得刻意:“相談勝歡?”
“是呀,”崔錦棠慢悠悠道,“她是如何好言相勸的,我就是如何相談的。這可不就是歡嗎?”
裴照臨沉默。
他不蠢,也想明白了今日崔錦棠鬧得到底是哪一出了。
“將你們昨夜相談的每一句話,都如實(shí)說來?!?/p>
崔錦棠給他也倒了杯茶,裴照臨微微頷首,并未接過。
可張奶娘看到這一幕慌了,慌不擇路地就開口,隱隱帶了些威脅。
“大公子!老奴可是羅姑娘的親奶娘!若是羅姑娘知曉了這一切......”
裴照臨冷面如常:“她的身邊,不留手腳不干凈之人?!?/p>
張奶娘頹唐地跌坐下去,面色蒼白地抖著唇如實(shí)說了。
當(dāng)說到那句“沒臉沒皮在裴府住了三年還不嫌夠?鄉(xiāng)下來的女子就是不知廉恥!”時(shí),三姑娘炸了。
“你算個(gè)什么東西,敢議論我錦姐姐?”
說罷,就要抄家伙。
裴照臨皺著眉將人給攔了下來。
張奶娘哆嗦著連連磕頭:“老奴心疼羅姑娘,這才一時(shí)嘴快,可全是無心之舉??!老奴絕沒有入秋水院偷盜崔姑娘的東西??!”
被阻攔的三姑娘極其不快:“阿兄!”
然后被裴照臨瞧了一眼。
老實(shí)了。
裴照臨平靜地看向崔錦棠:“雖然盜竊之事與張奶娘無關(guān),但言語沖撞以下犯上是真。不如責(zé)罰十棍,以儆效尤。如何?”
聞言,張奶娘嚇得立即昏了過去。
十棍?!天殺的,那棍子可是帶倒刺的,一棍子下去就皮開肉綻的!
崔錦棠興致缺缺,道:“可以。不過,要我的人來執(zhí)刑?!?/p>
“好?!?/p>
崔錦棠招來螢蘭:“去把竹二給我喊來?!?/p>
螢蘭這會(huì)兒跑得比誰都快,幸災(zāi)樂禍都快寫臉上了。
早已等候在外的竹二,拿著根有人小腿粗的倒刺棍,大刀闊斧地便闖了進(jìn)來。
不一會(huì)兒,院中便傳來一陣殺豬般的喊叫求饒聲。
三姑娘便站在門檻處,得意地哼了好幾聲。
這個(gè)老巫婆,再敢說她們錦姐姐一句壞話試試!
裴照臨自許過目不忘,記憶力驚人。
但他總覺著好似見過這叫“竹二”的侍從。
單是從那身段、武力來看,便可知這是個(gè)練家子。
一個(gè)練家子,可為何會(huì)給崔錦棠做個(gè)馬夫?
思緒太深,以至于都沒聽清崔錦棠的那句:“看來今日這偷盜釵子的人是尋不回來了,不如裴大人今日得空,陪我去趟裴家鋪?zhàn)樱俊?/p>
當(dāng)裴照臨反應(yīng)過來應(yīng)下了什么后,喝茶的動(dòng)作一頓。
可說出的話又不好反悔。
帶了些惱意,放茶盞時(shí)沒注意,磕著放糕點(diǎn)的盤子,便是刺耳的一聲響。
不小心掀翻的盤子,讓精致的糕點(diǎn)從盤中掉落,撲簌簌地碎在了崔錦棠的身上。
崔錦棠被弄了一身的粉末,蹙眉,習(xí)慣性地嘖了一聲。
見狀,螢蘭拿著帕子就要上前。
可眼前忽得一晃,比所有人動(dòng)作還要快的,是裴照臨。
他習(xí)慣性地連忙放輕了手腳,彎下身,用指腹把她裙上的糕點(diǎn)拂掉。
無意間勾上了她的手指。
她的手軟軟的,與他的掌心一觸即離,癢癢的。
裴照臨喉頭滾了滾,平淡無波的眸中帶著明晃晃的不知所措,便這么抬頭迷茫地看著她。
崔錦棠眨了眨眼,不太明白他這會(huì)兒突然對著自己發(fā)愣,是幾個(gè)意思。
可為什么,他突然覺得心口也有些癢癢的?
“啊——”
在一聲慘叫后,張奶娘徹底疼昏過去。
也讓裴照臨回過神來,他有些尷尬地起身,別扭地拍了幾下桌子。
試圖以此來告訴崔錦棠,他剛才放輕手腳并不是因?yàn)殛P(guān)心。
只是這會(huì)兒,無人在意他的小動(dòng)作。
室內(nèi)開始彌漫起沉默。
拿著倒刺棍,樂呵呵地就要來邀功的竹二,還沒進(jìn)門,就被三姑娘一手捂臉推了出去。
崔錦棠垂下眸子,再抬眸,眼里已經(jīng)霧氣。
“既然裴大人不愿意,我也不會(huì)強(qiáng)求。我自己去就好。”
她說著,緩緩起身沖裴照臨欠身,霧蒙蒙的眼睛就這么看著他,聲音更是軟得不像話。
“今日,多謝裴大人為小女做主。”
說罷,低頭飛速抹了下眼角的淚珠,便著急忙慌地便要離開。
裴照臨看著她倉促離開的身影,心里莫名的堵著一口氣,很不痛快。
即便理智告訴他,今日之事,她自導(dǎo)自演的成分巨多。
他還是——
“崔姑娘!”
當(dāng)那雙霧蒙蒙的眸子再度看向他時(shí),他方才還覺得難言的話語都變得輕快了不少。
“我愿意的?!?/p>
見她怔愣。
裴照臨又重復(fù)了一遍,不自覺提高了音量:“崔姑娘,我愿意的。”
言罷,就見眼前人垂首輕笑,發(fā)間的步搖微晃如蝶棲。
崔錦棠轉(zhuǎn)身跨出門檻,笑得愈發(fā)靈動(dòng)狡黠。
裴照臨不管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后,裝可憐這一招,吃得比誰都準(zhǔn)。
蹲在墻角的三姑娘吃吃笑,唯獨(dú)拿著倒刺棍的竹二一人不開心。
竹二:......哼!
——
柳衣巷。
羅湘腳步很輕,裙角紋絲不動(dòng),一步一步走的,總覺著無端有種雍容大氣的感覺。
她容貌秀麗,自小被羅氏依照貴女教養(yǎng),眉目間隱然有一股書卷的清氣。
服侍的侍女小心翼翼的勸慰:“許是張奶娘在路上被什么事情給耽擱了,姑娘不必憂心?!?/p>
羅湘不言語。
她自是知曉昨夜張奶娘在秋水院,替她給崔錦棠下絆子的事。
今日一早更是被裴府人帶走,拿什么上街去買香梅糕的借口更別提有多拙劣了。
羅湘倒是不在意張奶娘的死活,她在意的是,在她和崔錦棠之間,裴照臨會(huì)幫誰。
門口傳來一陣嘈雜聲。
羅湘還未走近,便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還有如一團(tuán)爛泥,奄奄一息的張奶娘。
羅湘的臉都白了,卻還撐著場面,斥問:“你是何人,膽敢擅闖裴宅?”
竹二笑嘻嘻地用袖子擦了擦手上的血,道:“我是何人,你不必知曉。只需知道,我們小姐姓崔?!?/p>
“她說了,她很感激羅姑娘在危難之際救了裴大人。只是這人分明傷了肩,為何到頭來會(huì)叫人失憶呢?”
羅湘心頭突突一跳,強(qiáng)裝鎮(zhèn)定:“我不知。崔姑娘若疑心我,大可以去問軍營的大夫。”
竹二嫌惡地踢了腳張奶娘,嘖嘖兩聲:“我們小姐說了,這老東西有一句話倒是說對了。”
“她,手段狠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