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晉站在李姨娘屋外，腳步踟躕。

這時一直伺候李姨娘的王嬤嬤走了出來：

“二公子，姨娘才剛醒來不久，您就不要再去刺激她了?！?/p>

王嬤嬤的聲音很低，似是怕里面的人聽到。

何晉有些內(nèi)疚，他沒想到姨娘會生這么大的氣。

“可是我都說了明日要去提親的?！?/p>

“二公子，您好好想想李姨娘的話，她是不會害您的。”王嬤嬤語重心長的道。

何晉伸頭看了看屋內(nèi)，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往自己院子走，邊走邊想說服李姨娘的說辭。

姨娘為何就不同意他娶合樂呢，她有什么不好。

思及此，何晉又想到了王嬤嬤的話，臉色有些不對。

難道今日的事果真不是巧合，是有人故意安排？

可他與阿樂相會素來小心，不會有外人知道啊，又會是誰的安排呢。

何晉越想腳步越沉，難道真的阿樂？

......

翌日，何洵被陳婉容喚去了主院。

屋里，陳婉容斜在美人靠上假寐，裊裊煙氣自她身后的鎏金博山爐里氤氳開，淡淡的檀香氣讓人心安。

幾案上的粉彩花鳥紋高足盤里放著時令水果，又給這屋里添了幾分果香。

聽見動靜，知道是何洵來了，陳婉容緩緩坐直身體，道：

“后日你裝扮的俊朗些，別整日穿著那烏漆嘛黑的衣袍了，看著就嚴(yán)肅古板。”

何洵低頭看了眼身上的黑色外袍：

“為何？”

陳婉容拿起幾案上的拜帖晃了晃：

“后日是藥王菩薩生辰，人家南笙姑娘知道我禮佛，約我一起去含光寺拜佛呢，你也去。”

何洵捋起外袍后襟，坐在旁邊的紅木圓椅上：“她約的是母親您?！?/p>

陳婉容無奈的看著他：

“約的是我怎么了，你就不能跟著保護(hù)我們，萬一有山匪怎么辦？”

“這可是天子腳下，含光寺又是出名的佛寺，不會有山匪。”

何洵無心抬杠，卻也得實(shí)話實(shí)說。

陳婉容深吸一口氣，借此壓住想打人的沖動：“你去不去？”

“去?！?/p>

“算你識相?！标愅袢葸@才滿意。

想到會再次見面，何洵撥了撥腰間的鞶囊，覺得不如爽快一些，直接讓她嫁給自己。

至于她究竟有沒有心上人，不重要了。

......

侯府偏院屋內(nèi)，門窗緊閉透不出一絲風(fēng)來，濃郁的藥味讓人不自覺皺眉。

李姨娘半靠在軟枕上，面色蠟黃，整個人都病懨懨的。

“如今你果然是有主意了，竟然求到她那里去了，你眼里究竟還有沒有我這個母親！”

李姨娘揚(yáng)著嗓子，試圖讓聲音嚴(yán)厲一些，奈何大病未愈，聽著依舊是有氣無力。

“姨娘?！?/p>

王嬤嬤趕緊出聲提醒，雖然是在自己的屋子，但這稱呼也還是得按著規(guī)矩來，不可僭越。

李姨娘擺擺手，直直盯著垂手站在外間的何晉。

這就是她捧在手心里養(yǎng)了十七年的兒子，如今為了一個女人求到陳婉容那里去，他明知道自己最不服的就是那陳婉容。

他還真是知道扎她哪里最疼。

何晉雖然沒有說話，但臉上滿是不服。

他今日沒有如約去提親，已經(jīng)算是食言了，若再不想辦法盡快提親，那他也不用出去見人了。

可他也沒有反駁李姨娘，怕把她再氣暈了。

即便隔著床幃，李姨娘依舊看出了何晉臉上的不服，冷聲道：

“既然你執(zhí)意要娶她，那我也不好再做阻攔，明日我自會派人去蘇家提親?！?/p>

何晉沒想李姨娘態(tài)度轉(zhuǎn)變的這么快，喜不自勝，立刻道:

“既如此，不如現(xiàn)在就派媒人去。”

“我現(xiàn)在這副身子怎么去請媒人！若那蘇合樂連一天都等不起，那這親不提也罷?！?/p>

見何晉一點(diǎn)都不體諒她，氣得李姨娘又是一陣暈眩。

“阿樂自然等得起，明日就明日，多謝姨娘成全?！?/p>

何晉也知道剛剛自己太過著急，又惹李姨娘生氣了，急忙安撫。

李姨娘見不得他為蘇合樂高興成這樣子：

“你別高興的太早，這親可以提，但你記著，我不喜歡這門婚事，別指望我會出多少聘禮。”

何晉滿不在乎：

“聘禮不過是虛榮炫耀，阿樂向來不在乎名利，她在意的是我這人！”

李姨娘冷哼一聲沒有說話，何晉卻是不在乎的她的態(tài)度，滿臉興奮。

太好了，他終于可以去提親了。

......

夜涼如水，人初靜，屋里開著窗，風(fēng)微涼。

蘇南笙坐在燈火旁，細(xì)細(xì)看著手中宣紙，神情專注。

隨著燈影搖曳，燈火下，她的面容也是忽明忽暗，耐人尋味。

半晌后，蘇南笙將手中宣紙靠近燭火，點(diǎn)燃，扔在地上。

火苗騰起，瞬間燃為一個火團(tuán)。

蘇南笙看著火團(tuán)中的宣紙，直到它化為一攤灰燼，不見一點(diǎn)火星。

“二小姐，該歇下了。”

碧桃見蘇南笙直盯著地板發(fā)愣，提醒道。

這兩日二小姐窩在屋里不出門，一直在那里寫寫畫畫的，看著很是辛苦。

如今好不容易寫完了，卻又一把火將它們給燒了，這是做何？

“嗯?！碧K南笙答應(yīng)著，身子卻是不動。

見她面容似有沉郁之色，碧桃道：

“二小姐，你說何二公子會不會不來提親啊?！?/p>

她今日可是等了一天，也沒聽那何晉上門，難道他不要大小姐了？

蘇南笙這才抬起頭：

“應(yīng)該不會，大概是還沒說服家里人吧?！?/p>

李姨娘那人最是看重門第，爭強(qiáng)好勝。

雖不知前世何晉是如何說服她的，但也比如今晚上許多日子。

眼下他們又鬧出這種事，李姨娘怕是更沒那么容易松口。

“啊？昨天他說的那般肯定，我還以為他早就準(zhǔn)備好了呢。”碧桃有些意外。

“若真是那樣，他早就會來提親了。”

哪里還有她們動手腳的機(jī)會。

碧桃癟了癟嘴：“大小姐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樣子了?！?/p>

因為這兩日都在捋前世的事，蘇南笙才平靜下來的心又被仇恨覆蓋。

如今聽碧桃提起蘇合樂，蘇南笙眼眸陰冷如寒潭。

“這都是她應(yīng)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