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第一次露出不可置信和受傷的神色。

她蹣跚著離開天臺，我的心像被狠狠揪住。

“阿綏......”

我拉住丈夫的衣袖，聲音還帶著哭腔。

“媽只是一時糊涂，她也是擔(dān)心我?！?/p>

“我們就這一個長輩了，你別真報(bào)警......”

何綏收起手機(jī)，臉上的冷硬稍稍融化。

他嘆了口氣，將我更緊地?fù)ё　?/p>

“小蕓，我知道你心軟。但你看不出來嗎？”

“媽不是糊涂，是走火入魔了！”

他語氣沉重，帶著后怕。

“她以前搞那些封建迷信，小打小鬧也就算了?！?/p>

“可這幾次不僅給你下藥！今天還差點(diǎn)逼得你跳樓！”

他嘆了口氣，語氣里都是后怕。

“下一次呢？下一次她會做出什么更極端的事？”

“你受得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受得了嗎？你出了事，我怎么辦？”

他的話像錘子敲在我心上。

我一陣后怕，下意識護(hù)住了小腹。

我六神無主。

“那......那怎么辦？”

“必須讓她吃到苦頭，讓她知道這樣是犯法的，是不被允許的！”

“不然她永遠(yuǎn)不會收斂?！?/p>

何綏的眼神異常堅(jiān)定。

“我們不能讓她再這樣無法無天地害你了?！?/p>

最終，在他的堅(jiān)持下，聯(lián)系了街道的婦女聯(lián)合會和調(diào)解委員會。

第二天，婦委會的工作人員上門，對母親進(jìn)行了批評教育和心理疏導(dǎo)。

“蘇大芬女士，新中國可不興整神神鬼鬼的?！?/p>

“是啊，蘇大芬女士，你女兒要是出什么事，你還活不活了？”

......

過程里，母親時而沉默，時而激動地重復(fù)那不是我女兒的孩子。

但在科學(xué)和法律面前，所有人都覺得母親可笑。

但她依舊固執(zhí)己見。

“我說了，這個種沒有流柳家的血！”

“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我的老姐妹了，我一定要鏟除這個妖孽?！?/p>

教育結(jié)束后，何綏做了一個讓我心驚的決定。

他當(dāng)著我的面，對母親下了逐客令。

“媽，為了小蕓和孩子的安全，您暫時不能住在這里了。”

“您先回家或者再出去玩一段時間，大家都冷靜一下?！?/p>

母親看著我，嘴唇哆嗦著。

“柳蕓，你也是這么想的？要把我趕出去？”

我不想的啊，我捂住臉嗚嗚哭了起來。

“媽，您覺得您正常嗎？我真不敢和您待一塊兒！”

她死死盯著我，一字一頓地說。

“柳蕓，我不可能會放著這個孽種不管的！”

她當(dāng)著婦委會的面，收拾了自己的行李。

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她幫我操持了多年的家。

母親離開后，家里陡然安靜下來。

這種安靜讓我窒息。

愧疚感日夜啃噬著我。

幾天后，我忍不住偷偷打聽母親的去處。

讓我心如刀絞的是，我知道母親開始在親戚和舊鄰間四處訴苦。

她不再提什么妖孽、孽種，只是逢人便紅著眼圈，一遍遍重復(fù)。

“我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她爸走得早，我容易嗎？”

“現(xiàn)在好了，找了個有本事的女婿，就把我這個媽趕出家門了......”

“我就是擔(dān)心她的身體，說多了兩句，他們就不要我了......”

“不孝?。≌媸前尊B(yǎng)了......”

不孝女和白眼狼的帽子，悄無聲息地扣在了我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