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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的意中人沈彥是南晉護國大將,武藝絕倫。
百姓都尊他為南晉戰(zhàn)神。
可敵國大周舉兵壓境時,他卻沒能帶兵上陣。
而是窩囊地死在了南晉招待北周使臣的宮宴上。
我悲痛欲絕,可我那草包皇帝哥哥卻說“敵國勢大,朕也沒有辦法?!?/p>
沈彥尸骨未寒,我卻自請去北周和親,作了北周國君后宮一名卑微的侍妾。
百姓皆說我們皇家負(fù)了沈彥,更罵我是賣國求榮的公主,是南晉的恥辱。
他們不知道,這是我為沈彥復(fù)仇的開始。
1
聽到沈彥的死訊時,我正拿著剛做好的紅色嫁衣站在鏡子前比劃。
還有一個月我們就要成親,可倉皇的宮女卻帶來了他的死訊。
我慌忙趕到舉辦宮宴的大殿,看到那兩個大周來的使臣得意地坐著吃酒。
而我的沈郎,已經(jīng)成了一具尸體。
像條破麻袋一樣被他們丟在大殿正中。
舞姬在他的血上起舞,我的皇帝哥哥端起酒杯,弓著身子對使臣諂媚笑著。
作為公主,我不能上殿,只能站在幕帷之后恨恨地看著。
好不容易留長的指甲嵌進手心軟肉里,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待眾人走后,我跌跌撞撞地?fù)溥^去抱住沈彥,伸手按住他被劍刺穿的胸口。
可已經(jīng)晚了,我的手心只剩一片冰冷。
我控制不住地嚎哭出聲,瘋了似的抱起沈彥。
帶他回家的路上,我反復(fù)呼喊他的名字,可他卻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回應(yīng)。
我一連在將軍府中呆坐數(shù)日,皇帝哥哥擔(dān)心我的身體狀況,親自尋來。
他聲音聽著有些心虛。
“羲和,朕也沒有辦法。大周的鐵騎已經(jīng)大兵壓境,頃刻間就能踏平中州,朕不敢賭。”
我抬眸看向這個毫無帝王尊嚴(yán),沖我慘笑的哥哥,只覺心中悲涼。
“沈彥可是我南晉的護國大將,就這樣窩囊地死了,而哥哥竟連一絲恨意都不敢有嗎?”
哥哥眼神閃爍,扯著嗓子和我狡辯。
“如何不恨?可是恨又有何用?”
“誰讓他站出來和使臣對峙的?這分明是不給朕面子,死了就死了!”
事后我早已調(diào)查清楚,那是因為大周使臣調(diào)戲?qū)m中妃嬪,所以沈彥才會站出來喝止。
他做的一切,分明是為了維護皇室的尊嚴(yán)。
可他的一腔孤勇,卻讓我的皇帝哥哥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
尤其是當(dāng)使臣皺著眉頭,向他抱怨自己顏面盡失,有損大周國威的時候。
我哥立刻喝出刀斧手,將沈彥當(dāng)場格殺。
我可憐的沈郎!你為什么那么傻?
憑你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的武藝,你為何不反抗?
我知道,你是在顧全皇家和我哥的臉面,可你的這份忠心,卻被我那草包哥哥狠狠踐踏!
他不敢埋怨使臣,卻怪沈彥不能彎下他的脊骨。
我的沈郎,你可是南晉的戰(zhàn)神??!
你沒能帶兵殺敵,沒能縱橫沙場馬革裹尸,卻如此荒唐地死在了歌舞升平的宮宴之中。
2
沈彥是被就地格殺的罪臣,連喪事都不能辦。
我只能悄悄地為他在南山下立了個碑。
將一切安排妥當(dāng)后,我再次走出了將軍府。
我換上了華貴美艷的羅裙,婢女替我上了精致的妝,全然不見一點頹色。
我向哥哥求來了參加宮宴的資格,坐在大殿之上,與大周使臣們觥籌交錯。
那個五大三粗的使臣眼中帶著深深的戲虐,向我試探。
“聽聞公主殿下是那沈彥的未婚妻,怎的也不見你悲傷?!?/p>
我端起一杯美酒一飲而盡,帶著三分醉意輕笑回答。
“不過是兒時的口頭約定罷了,做不得數(shù)。沈彥不敬北周,死得活該,提他實在晦氣?!?/p>
說完我又端起一杯,沖著北方虛空一敬。
“早聽聞北周主君文武雙全,威儀天下?!?/p>
“若是我這薄柳之軀有朝一日能夠服侍君上,也算不枉此生?!?/p>
使臣將我上下打量個遍,仿佛我是個待價而沽的物件兒。
“姿色尚可,只是我們北周宮中皆是身份高貴的女子,公主若去,怕只能做個侍妾?!?/p>
我知道他是有意輕賤,但卻故意裝出一副諂媚之色,起身對著他萬福施禮。
“多謝大人!還望您回國之后,再君上面前替奴婢多多美言?!?/p>
“能夠成為主君的侍妾,簡直是我莫大的榮光?!?/p>
3
臨行前,北周已經(jīng)撤了兵。
哥哥過來看我。
“羲和,父皇在時就說朕不如你,若你是男子......”
他欲言又止,嘆了口氣。
“如今看來還真是。你自幼聰慧,想出這和親的法子,定能為我南晉爭取幾十年的和平?!?/p>
說到這里,他喜形于色,眼中是難以掩飾的激動。
“去了北周,你不可有公主的架子,為人侍妾定要伏低做小?!?/p>
“到時候爭到了主君垂愛,可一定要為南晉多多美言,萬不能忘了你可是南晉的人?。 ?/p>
哥哥軟塌得像一坨腐臭的爛肉,我不想再多看他一眼,甩開他攙扶的手走上馬車。
去往北周和親的車馬隊伍,聲勢浩大地穿過皇都的長街。
或許是天太冷,街道上即便人聲鼎沸,擠滿了百姓,也顯得肅殺蕭瑟。
他們朝我的馬車上扔雞蛋,丟爛菜葉。
“沈?qū)④娛俏春?,公主怎可如此辜?fù)于他?”
“皇室皆是一幫軟骨頭,怎么對得起沈?qū)④???/p>
我掀起簾子,他們穿著到處是補丁的舊衫,就連孩子們也多是面黃肌瘦。
這可是在皇都??!
我不敢想,在更遠(yuǎn)的地方,百姓又在過著什么樣的日子?
他們用了所有的力氣試圖罵醒我,可他們不知道,我的心也一樣在滴血。
“公主殿下,要不要將這些刁民通通關(guān)進地牢?屬下看他們是活膩了,竟敢辱罵公主?!?/p>
見我掀開簾子,侍衛(wèi)應(yīng)當(dāng)是怕我生氣,在我耳邊詢問。
我輕輕擺手,示意他退下,我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同他們生氣?
這一雙雙眼睛,讓我仿佛看到了沈彥。
看到他背著千斤重?fù)?dān)卻依然挺直的脊梁。
我摩挲著陪他征戰(zhàn)的梨花槍,雙眼滾燙,
那年他揮舞長槍,向我鄭重立誓。
“羲和,我要用手中長槍,爭人間千里綿延的炊煙,重現(xiàn)南晉曾經(jīng)的繁華!”
可如今南晉沒有炊煙,只有戰(zhàn)火,
沈彥,不要怨我。
你沒走完的路,我要替你走下去。
4
和親的日子并不好過。
北周主君沐川殘忍暴戾,骨子里就是一頭野獸。
在篝火晚宴上,我像狗一樣跪在他身旁搖尾乞憐。
“早就聽說南晉女子柔弱嬌媚,不知可否叫羲和獻(xiàn)舞讓大家都瞧瞧?”
見沐川的大妃這樣說,晚宴眾人跟著起哄,都要看南晉公主為他們跳舞。
沐川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會跳舞嗎?”
我急忙點頭,“能為主君獻(xiàn)舞,是妾身的福氣。”
南晉尊貴的公主,如此輕易地被他們的主君馴服,他們放肆地狂笑,意淫著我的悲慘。
可他們不知道,如此倒是正中我下懷。
我換上一襲火紅色的戰(zhàn)甲,手中的梨花槍似游龍而出,舞動之間蕩起層層波瀾。
破空聲后,我收槍回身,對上沐川有些恍惚的眼睛。
他死死盯著我,有些似曾相識的癡迷。
我盈盈一笑,我知道賭贏了。
來和親之前,我早就知道。
沐川的心上人是個叫阿寶的女將軍,一手長槍出神入化,可惜卻戰(zhàn)死沙場。
她死后,沐川帶領(lǐng)北周鐵騎,用最殘酷的手段快速鎮(zhèn)壓了周邊數(shù)國。
他殘暴血腥,將那女將軍戰(zhàn)死的地方屠成了空城。
聽聞那里橫尸遍野,街道都被染成了紅色。
而我此時穿的戰(zhàn)甲,正是她最喜歡的火紅。
我回過神來時,已被沐川拉到懷中,大手在我的腰肢上來回游走。
“羲和的花槍耍得甚好,當(dāng)賞!”
“說吧,你想要什么?即便是想減輕南晉今年的年供,寡人也允了!”
我稍作思索,斬釘截鐵跪到他腳下。
“既已有幸服侍主君,妾只想求主君為妾賜名?!?/p>
今日過后,北周宮中多了個侍妾阿寶,世間再無公主羲和。
5
我是一個合格的替身,短短幾日就獲得了沐川的寵愛。
可心卻愈發(fā)惶恐,我不止一次地夢到沈彥,他的背影就在對岸。
我想撲上去抱住他,可低頭看腳下,卻隔了一條暗紅色的長河。
這條長河阻斷了我追上沈彥的路徑,我聲嘶力竭地叫喊了他千次萬次,哭著求他等等我。
他卻仿佛聽不到我的呼喚,只是一步步向前走,背影漸行漸遠(yuǎn)。
我想起最后見他時,他將我摟在懷中低語。
“羲和,等我向皇上請命,去中州將敵寇攆出邊境,我們就成婚?!?/p>
他還說,待他長槍劃破中州長空,定要讓北周膽寒。
從此不敢再向我們南晉征收年貢,到時候百姓也能過上好日子。
可我如今成了他仇敵的侍妾,中州沒有捷報,南晉的百姓依然水深火熱。
他不回頭看我,定是生了我的氣。
可天下所有人皆可誤解輕視我,唯獨他不行,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沈彥,再等等吧,就快了。
我想追上去告訴他我耍的不是什么花槍,是他親手教會我的沈家長槍十三式。
我想告訴他,沐川的侍妾不是羲和而是阿寶。
可猛然睜開眼,卻是無盡的黑暗。
沈彥早就死了,我身邊只有沐川粗重的鼻息。
我清醒過來,屏住呼吸,咬住微微顫抖的嘴唇,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
6
沐川睜開眼時,我正用手支著腦袋看著他。
他將我攬進懷中,粗啞的聲音貼著我的耳朵輕笑。
“又在偷看,寡人好看嗎?”
他對我這樣崇拜仰慕的姿態(tài)很是受用,每次都能讓他心情大好。
或許真的阿寶曾經(jīng)就喜歡用這樣的眼神看他,她的心情應(yīng)該就像我看沈彥一樣,
可他不知道,我盯著他的時候,內(nèi)心無時無刻都恨不得殺了他。
“今日南晉的使臣送年貢來,寡人辦了篝火宴會為他們接風(fēng)洗塵,你一起去吧。”
我這段時間已經(jīng)將家仇國恨拋之腦后,整日對他逢迎求榮,可他仍然對我試探與猜疑。
“好啊。”
我輕笑一聲,沒有流露什么多余的情緒。
手上還在繼續(xù)為他整理衣衫。
7
篝火宴會說是為來人接風(fēng)洗塵,實則是沐川踐踏羞辱南晉的方式。
他用現(xiàn)場宰殺的生肉招待使臣,親眼看著他們一點點吞下去。
我不忍再看,將一杯梅酒打翻到衣裙上。
趁著我去更衣的間隙,南晉的使臣跟了過來。
“阿寶娘娘,主君這么喜歡你,待會兒可要幫咱們南晉說句話?!?/p>
“若非南晉,您又怎能到了主君的跟前?”
我的身體微微一僵,強壓下心中的怒意,甩開他快步離開。
哪里會有什么喜歡?
我既要做瀟灑恣意的女將軍,又要做搖尾乞憐的哈巴狗,
我已經(jīng)沒有人格了,無非是投其所好換得的一點寵愛罷了。
哥哥的朝堂如今都是酒囊飯袋,這點道理看不明白,還不忘找我邀功。
抬頭望去,夜色漆黑。
走到今日,我竟無一個可以說上句話的人。
我壓下心中悲愴回到座位,不再去看使臣焦灼的眼睛。
使臣無可奈何,只好用衣袖擦拭了嘴上的鮮血,跪在地上艱難說出減輕來年歲貢的請求。
沐川的笑意不達(dá)眼底,扭頭看向我。
“阿寶,他們祈求減輕歲貢,你覺得我該不該答應(yīng)呢?”
我心中十分清楚他想要的回答,輕笑出聲。
“主君當(dāng)然不能答應(yīng),南晉既然是您的附庸,受您庇護,就該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p>
沐川笑意盈然,直直地盯著我的眸子。
“可南晉沒有你這樣的覺悟,阿寶以為,應(yīng)當(dāng)如何做呢?”
我沒有回答,只是拿起梨花槍,緩緩走下高臺。
揮手間,一道寒芒貫穿了使臣的胸口,將我的槍尖染上血紅。
“主君,您說妾身做得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