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握著手機(jī)，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身體控制不住地發(fā)抖。

原來在她丈夫眼里，母親的生死，只是她用來爭寵的謊話。

他說，言言也需要院長。

言言…白言。

這個名字，像一根扎在心頭幾年的刺，此刻被陸沉淵親手?jǐn)Q動，攪得血肉模糊。

蘇晚的思緒不受控制地飄回大學(xué)時代。

那時，陸沉淵和白言是校園里最耀眼的一對。他英俊，她漂亮。后來，白言毫無征兆地出了國，陸沉淵的世界就此褪色。

蘇晚陪著他度過了那段最難熬的日子。她看著他從一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變得沉默寡言?？粗鹊脿€醉，倒在沙發(fā)上，嘴里無意識地、一遍遍地喊著：“言言…別走…”

她以為，時間能治愈一切。她以為，七年的陪伴，三年的婚姻，能讓她這顆恒星，溫暖他那座冰封的孤島。

她甚至天真地以為，自己能讓他徹底忘了那個只存在于過去的人。

現(xiàn)在看來，多么可笑。

她不是恒星。

她只是白言投射在他生命里的一道影子，僅此而已。

......

金碧輝煌的酒店套房里，暖氣開得很足。

白言穿著一身柔軟的絲質(zhì)睡袍，側(cè)身靠在陸沉淵寬闊的肩上，裸露出的膝蓋上只有一小片紅痕，甚至都沒破皮。

王院長蹲在地上，正用棉簽小心翼翼地幫她涂抹藥膏，動作慢得像是在處理什么世界級珍寶。

陸沉淵剛剛掛斷了蘇晚的電話，那張俊美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他拿起自己的手機(jī)，直接撥給了助理。

“城西那套臨湖的別墅，立刻清出來。”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找最好的家政團(tuán)隊，兩個小時內(nèi)，我要讓言言能直接住進(jìn)去?！?/p>

電話那頭的助理連聲應(yīng)是。

白言靠在他肩頭，仰起臉，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里滿是感動和依賴：“沉淵，謝謝你…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我剛回國，什么都不熟悉…”

她說著，聲音里帶上了幾分后怕的哽咽，仿佛剛才經(jīng)歷的不是一點擦傷，而是一場生死浩劫。

陸沉淵垂眸看著她，眼神里是化不開的柔和與疼惜，和他剛剛對著電話那頭的蘇晚時，判若兩人。

“沒事了。”他伸手，輕輕拍了拍白言的背，“以后我會幫你。”

蹲在地上的王院長眼皮跳了跳。

他行醫(yī)幾十年，什么傷沒見過。白言膝蓋上這點紅印子，別說他這個心外科的院長，就是路邊隨便找個護(hù)士，處理得都比他專業(yè)。

可陸沉淵一通電話，他不得不從一臺關(guān)鍵手術(shù)的準(zhǔn)備工作中抽身，火急火燎地趕過來。

剛剛電話里那個女聲的絕望和泣不成聲，他還聽得真真切切。

那是陸沉淵的妻子，蘇晚。

王院長心里嘆了口氣，站起身，對陸沉淵說：“陸總，白小姐這只是點皮外傷，沒什么大礙，注意別沾水就行。醫(yī)院那邊還有個急癥病人等著我，我得先回去了?！?/p>

“急癥？”白言立刻抓住了關(guān)鍵詞，臉色煞白，柔弱地拉住陸沉淵的衣角，“沉淵，我…我頭好暈，心跳得好快，是不是有什么后遺癥？”

她一只手撫上自己的額頭，身子搖搖欲墜，好像下一秒就要暈過去。

陸沉淵立刻扶住她，臉色一沉，看向王院長：“沒聽到嗎？她不舒服。你今天就待在這里，哪里也不許去。”

那語氣，不帶一絲商量的余地。

王院長心里那點同情瞬間被憋屈取代。他堂堂一個院長，成了私人醫(yī)生不說，還得在這兒陪著演戲。

他看著白言那副我見猶憐的模樣，暗自撇了撇嘴。

就這點傷，至于嗎？心跳快？怕不是裝的吧。

蘇晚站在醫(yī)院冰冷的走廊里，不愿意放棄。

她要再打一次，無論如何，她要讓陸沉淵知道，這不是謊話！

她剛解鎖手機(jī)，準(zhǔn)備再次撥出那個號碼，手術(shù)室的燈忽然暗了。

緊接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快步走了出來，神情凝重。

“誰是楊夢的家屬？”

“我是！醫(yī)生，我媽怎么樣了？”蘇晚沖了過去，死死抓住醫(yī)生的胳膊，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醫(yī)生的眼神里帶著一絲不忍，他摘下口罩，聲音沉重：“我們盡力了。病人雖然搶救了回來，但因為顱內(nèi)長時間缺氧，腦部損傷嚴(yán)重…已經(jīng)，轉(zhuǎn)為植物人狀態(tài)了?！?/p>

植物人…

這三個字，像三顆子彈，瞬間擊碎了蘇晚所有的支撐。

她抓住醫(yī)生胳膊的手猛地松開，手機(jī)“啪”地一聲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

世界的聲音仿佛在這一刻全部消失了。她聽不到醫(yī)生后面的話，聽不到走廊里的腳步聲，耳邊只剩下自己那一聲比一聲更劇烈的心跳，然后，心跳聲也漸漸遠(yuǎn)去。

她雙腿一軟，整個人順著墻壁滑坐在地。

都怪她。

如果她沒有為了工作去見那個客戶，如果她能早點陪在母親身邊，如果她沒有嫁給陸沉淵…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fā)生？

無盡的悔恨和自責(zé)像潮水一樣將她淹沒。她蜷縮在冰冷的地面上，喉嚨里發(fā)不出一點聲音，只有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一滴滴砸在冰冷的地磚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顫抖著手，用那部摔碎了屏幕的手機(jī)，撥通了弟弟蘇早的電話。

“姐？怎么了？我剛下課?！彪娫捘穷^，蘇早的聲音一如既往地陽光。

蘇晚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聲音干澀得厲害：“早早…”

只喊出一個名字，她就再也忍不住，崩潰地哭了出來。

“姐，你別哭啊，到底怎么了？”蘇早瞬間慌了神。

“媽…媽她出車禍了…變成植物人了…”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死寂。

幾秒后，蘇早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姐，你等著我，我馬上買票，我馬上回來！”

掛了電話，蘇晚撐著墻壁，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重新走到醫(yī)生面前，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醫(yī)生，撞我媽的那個人呢？”

醫(yī)生嘆了口氣，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紙條：“對方?jīng)]有留下姓名，只留了一個電話號碼，讓我們交給家屬?！?/p>

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當(dāng)時的情景。

“我趕到的時候，看到一個年輕女孩蹲在地上哭，好像嚇壞了。她打了個電話，很快就來了一個男的，二話不說就把她帶走了。走之前，那個女孩把這個號碼塞給了我，說一定會負(fù)責(zé)的?！?/p>

蘇晚接過那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渾身一震。

撞了人，不第一時間送醫(yī)院，不報警，而是打電話叫人把自己接走？

這是什么操作？

到底是誰？

醫(yī)生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滿是同情：“你…節(jié)哀。你母親的醫(yī)藥費…要盡快準(zhǔn)備一下?！?/p>

蘇晚捏緊了手里的紙條，那串?dāng)?shù)字像是烙鐵，燙得她掌心生疼。

她看著紙條，眼神從空洞的絕望，一點點，凝聚成刺骨的冷和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