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是不是這個啊？”周青似乎對這個案子充滿了信心，不過她還在追求畢衍的認(rèn)同，“這一周我們逼得太緊了，兇手確實沒有犯案空間，為了完成他的變態(tài)計劃不得不朝周邊城市伸手?！?/p>

“我之前叫你查和‘火’相關(guān)的案子也是這個意思，但這樣一來還有一點說不通，或者說我們之前的調(diào)查思路就是錯的。”雖然他一直想了解的信息已經(jīng)放在了面前，畢衍還在矛盾中思考著。

“什么啊？”周青完全跟不上畢衍的思路。

“一般的連環(huán)殺人案，受害者應(yīng)該都是有關(guān)聯(lián)的，如果因為我們逼得緊他就能去別的城市找個替代品，那就說明......”

“說明受害者的關(guān)聯(lián)不在于他們的社會關(guān)系，而是性格、行事或者其他方面的共同點，所以兇手可以在半個月的時間里物色到新的受害者而不受我們突擊行動的限制。”周青終于抓到了畢衍想要表達的點。

“我同意。除了這個案子，還有別的嗎？”一說起正事，畢衍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他的目光始終沒有從文件上離開過，逐字逐句地閱讀著檔案，眉頭越鎖越緊。

“周邊地區(qū)暫時沒有發(fā)現(xiàn)，慶山市倒是有一起火災(zāi)，但是沒有人員傷亡，應(yīng)該就是普通的操作失誤，沒有可疑?！?/p>

畢衍沒有說話，他還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周青拿來的那份檔案，手指逐行下滑，然后停在了一個人名處，思索了一陣后不自覺地點了一點。

“鄒堃？受害者的父親？”周青跟著畢衍辦案有一段時間，已經(jīng)熟悉了他的風(fēng)格，她知道這個名字讓畢衍想到了什么。但是畢衍思考問題時周圍的所有聲音都是被屏蔽的，所以她雖然好奇，還是靜靜地等待畢衍想通后來為她解開這個謎題。

“這個名字你不覺得熟悉？”終于，畢衍開口了。

“不，這名字挺生僻的，如果我看過一定會記得?！敝芮嘤衷俅慰戳讼履莻€名字，還是沒覺得有什么印象，“怎么了？”

“你是哪個警校畢業(yè)的??？”

“我......我不是科班生?！敝芮嘤行┎磺樵傅卮鸬?。

“怪不得?！?/p>

“怎么了，我雖然不是科班生，但也是筆試面試體能測試過五關(guān)斬六將考進來的，不就是個名字嗎？憑什么小瞧人！”被否定的感覺讓周青無法再維持裝出來的成熟，流露出了些二十三四歲女性特有的嬌俏，“說不定還是個重名呢！”

“你們這些小年輕啊......你自己剛剛才說過，這名字挺生僻，剛好重名的概率太低了，”畢衍說著把文件合起來放到一邊，再次喝了一口咖啡，又回到了早上玩世不恭的樣子：“我剛剛又回憶了一下之前的四個受害人，我可能知道這個兇手選擇受害者的共同點了，如果猜的沒錯，最后一個受害人確實就是他——鄒騁?！?/p>

“什么特征？”要是平時，周青肯定要反駁“小年輕”的稱呼了，可她現(xiàn)在沒心思追究，只想知道畢衍口中的共同特征是什么。

“總覺得有些荒謬，我還不確定，等我去一趟秋田市再告訴你?！?/p>

六

和省城的風(fēng)聲鶴唳不同，這兩天秋田市一直風(fēng)平浪靜，連續(xù)的陰雨天才結(jié)束，陽光就立刻主宰了這座城市。溫度上升的很快，和煦春光過處，枯黃的草地彌漫出綠意，干癟的枝頭孕育出花苞，藍天白云下有蜜蜂嗡嗡起舞，走在路上竟有了些吹面不寒楊柳風(fēng)的意思。在陽光的加持下，秋田市的絕大多數(shù)居民終于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周末，這讓新到來的一周也顯得格外可愛。

對于鄭元浩來說，鄒騁的自殺讓他的上一周過得比天氣還糟糕，現(xiàn)在終于結(jié)案，可以放下這起案子，他的心情也像天氣一般撥開了陰霾。他從辦公桌前站起來，踱到窗邊，先是將百葉窗徹底拉到頂端，讓陽光可以毫無保留的進入室內(nèi)，然后瞇著眼睛面向太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暖意瞬間充滿他的四肢百骸——希望這個春日也可以逐漸撫平其他人心里的傷痛吧，鄭元浩仍然有些憂傷地盼望著。

“鄭隊，剛接到電話，說是省城那起“五行”連環(huán)謀殺案的專案組組長下午會來隊里了解些情況。”林凱急匆匆地走進了辦公室，打斷了鄭元浩的沉思。

“省城的連環(huán)謀殺案怎么到我們這來了解情況，問過具體是什么事了嗎？”鄭元浩回過頭，注意力立刻集聚到了工作上，“我們要不要提前做些準(zhǔn)備？”

“問了?！绷謩P吞吞吐吐，只回答了一半的問題。

“問了？問了那就說呀，還在磨蹭什么？”林凱的態(tài)度讓他隱隱約約有了些不好的預(yù)感，鄭元浩不耐煩了。

“他們想了解的......是上周那宗自殺案?！?/p>

“胡鬧！”鄭元浩的臉色一下變得鐵青，“你問清楚了嗎？都已經(jīng)結(jié)案了他們還來湊什么熱鬧！”

“我也問了，但是對方說電話里一時半會解釋不清楚，下午會來親自拜會?！?/p>

“胡鬧，胡鬧！”鄭元浩無意義地重復(fù)著這兩個字，手握成拳快速而又用力地敲擊著桌面，他停頓了好一會，隨后囑咐林凱道，“你給我把那起連環(huán)謀殺案的材料找來，我得搞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材料不多，我已經(jīng)......已經(jīng)找了一部分了。”

鄭元浩這才看到林凱手里拿著的文件夾，他意識到自己態(tài)度出現(xiàn)了問題，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而暴躁起來的情緒緩和了許多：“放下吧，做的很好?！?/p>

“鄭隊，還有件事。”林凱見他心情好了一些，又硬著頭皮說道。

鄭元浩耐著性子問道：“什么事啊，一次性說了吧?！?/p>

“對方說想一起見見鄒老師?！绷謩P說完，大氣都不敢喘一聲，默默地站在原地假裝自己是透明人?？善婀值氖?，與他預(yù)想中即將到來的暴風(fēng)雨不同，這次鄭元浩沒有立刻發(fā)怒，他只是沉默了一會，緊接著問道：“還有別的事么？”

“沒有了。”林凱快速地回答道。

“那你出去吧，”鄭元浩揮了揮剛到手的文件夾，看著林凱離開的背影又補充了一句，“不要和任何人說起這件事?！?/p>

看著林凱一邊點頭一邊溜出去的身影，鄭元浩揉了揉太陽穴坐回了自己的辦公桌前，他沒有立刻翻開面前的材料，而是心事重重地擺弄著手機，有幾次他幾乎就要撥出那個號碼了，最后卻還是按下了休止符。鄒堃不僅是他的朋友，更是他的引路導(dǎo)師，有時候他真的分不清隱瞞或坦誠，哪個更傷人。他想起鄒堃經(jīng)常和他說的話，“永遠不要和你案件的受害人成為朋友，當(dāng)你直視他的眼睛，有的人能看到真相，而你只能看到淚水?！?/p>

“唉?！编嵲浦刂氐貒@了一口氣，打起精神開始梳理資料，他決定一切等看完案件報告后再做決定。一場空歡喜可能只是給人留下遺憾，或許還多幾分念想，一場無畏的痛苦卻會撕扯開靜待愈合的傷口，留下一個血淋淋的胸膛，逝者已矣，逃不開的生者才是最大的受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