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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盤絲嶺的夜,濃得化不開。慘綠色的月牙被翻涌的瘴氣遮掩,只透下零星晦暗的光斑,勉強照亮腳下盤根錯節(jié)的猙獰樹根和濕滑苔蘚。
林楓感覺自己像是在一頭巨大妖獸的腸道里艱難爬行。
空氣粘稠得令人窒息,那股甜膩的花香混雜著腐葉和妖氣,變得越發(fā)濃郁,吸入肺腑,雖然他現(xiàn)在是魂體,但仍有一種被侵蝕的感,竟帶來陣陣眩暈與麻痹感。
“瘴氣......有毒!”他心頭警鈴大作,拼命催動那點微薄的魂力抵抗,但效果甚微?;牦w的光芒都似乎黯淡了幾分,行動變得更加遲緩。
更要命的是,越往北走,林木越發(fā)高大詭異,枝葉扭曲如同鬼爪,黑暗中仿佛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窺視。窸窸窣窣的爬行聲、若有若無的嘆息聲,時刻撩撥著他緊繃的神經。
他緊緊攥著那枚“匿影遁形符”,這是他現(xiàn)在唯一的安全感來源。但符箓只有一張,非到萬不得已,絕不能動用。
根據(jù)那兩個小妖模糊的指向和自身對微弱能量波動的感知,他艱難地跋涉著。靈魂體的虛弱和瘴氣的侵蝕讓他舉步維艱。
也不知走了多久,或許是一個時辰,或許是兩個時辰。
就在他幾乎要被毒瘴和絕望吞噬時,前方的景象豁然開朗!
并非變得安全,而是更加駭人——
一大片焦黑的土地突兀地出現(xiàn)在密林之中,仿佛被天火狠狠犁過。無數(shù)樹木呈放射狀倒伏、碳化,中心是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坑洞,邊緣泥土琉璃化,至今仍散發(fā)著驚人的高熱和一股暴烈、混亂、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
隕星坑!
找到了!
林楓精神一振,強撐著湊近坑邊。坑底深處,隱約可見一些暗紅色的、仍在緩慢冷卻的金屬塊,那應該就是小妖口中的“普通隕鐵”。但他敏銳地感知到,那些隕鐵絕非凡品,內部蘊含著極其精純卻狂暴無比的星辰之火,只是被一層厚厚的焦殼包裹,尋常妖物難以察覺其真正價值。
然而,他的目光很快被坑壁和坑底邊緣的一些奇異植物吸引。
那是一種近乎透明的、如同水晶雕琢而成的蕨類植物,形態(tài)優(yōu)美而脆弱。它們扎根于焦土與琉璃化的巖石中,葉片和莖稈內,有點點微弱的、如同星辰碎屑般的銀藍色光點緩緩流淌、明滅。
越是靠近坑中心,這種蕨草就生長得越茂盛,散發(fā)的星輝也越明亮。它們散發(fā)出的氣息,與隕鐵的狂暴熾熱不同,是一種冰涼、純凈、蘊含著某種空間拉伸感的奇異能量。
星辰草!蘊含虛空星辰之力!
林楓的心臟狂跳起來!就是它!這一定就是任務所需的、蘊含“星辰”或“虛空”力量的寶物!
他強忍著激動,仔細觀察四周??佣粗車澎o無聲,連那些無處不在的蟲鳴都消失了,只有隕坑本身散發(fā)的熱量扭曲著空氣,發(fā)出輕微的噼啪聲。那兩個小妖說的“瘆人”和“不敢靠近”,恐怕不僅僅是因為星煞,更因為這里殘留的隕星沖擊法則排斥著其他生靈。
機會!
林楓不再猶豫,看準一株生長在坑壁中段、星光最為濃郁的星辰草,小心翼翼地向下滑去。焦黑的土石很松軟,他必須萬分小心,避免弄出太大動靜。
越是靠近,那股冰涼純凈的星辰之力就越是清晰。靈魂體靠近時,甚至感到一絲舒適,仿佛能滌蕩瘴氣帶來的麻痹感。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株星辰草的瞬間——
“嘶——!”
一聲尖銳得足以刺破耳膜的嘶鳴,毫無征兆地從他頭頂響起!
一道巨大的、布滿詭異花紋的陰影,如同鬼魅般從天而降,帶著令人作嘔的腥風,直撲他的后心!
林楓亡魂大冒,想也不想,猛地向旁邊一撲!
嗤啦!
他原本站立的地方,焦黑的巖石被輕易撕裂開三道深不見底的爪痕,綠色的毒液濺射開來,將巖石腐蝕得滋滋作響!
林楓狼狽地滾倒在焦土上,抬頭望去,頓時頭皮發(fā)麻!
襲擊他的,是一只體型大得超乎想象的蜘蛛!其身軀足有磨盤大小,八根長滿鋼針般黑毛的長腿如同矛槍,復眼閃爍著殘忍貪婪的幽光,最為詭異的是,它布滿花紋的腹部,竟然隱隱浮現(xiàn)出一張扭曲痛苦的人臉!
這絕非普通小妖!其散發(fā)出的妖氣,遠超之前遇到的巡山小妖,甚至比黑風怪給他的壓力還要大!
人臉蜘蛛發(fā)出一陣陣“咯咯”的怪笑,口器開合,滴落著粘稠的毒涎。它似乎將林楓視為了闖入它領地的美味獵物,或者說......打擾它汲取星辰之力的競爭者?
林楓瞬間明白,那些星辰草并非無主之物!這頭變異蜘蛛恐怕早就發(fā)現(xiàn)了這里的奧秘,借助星辰草和隕鐵殘留的力量修煉,所以才變得如此強大和詭異!
逃!
這個念頭瞬間占據(jù)腦海。硬拼只有死路一條!
他猛地抓起一把焦土,灌注微薄魂力,朝著人臉蜘蛛的眼睛狠狠揚去,同時身體再次向后急退!
人臉蜘蛛被焦土迷了眼,發(fā)出一聲憤怒的嘶鳴,八爪狂舞,瘋狂地追擊而來,速度快的驚人!
林楓連滾帶爬,根本顧不上方向,只想盡快逃離這個死亡隕坑。他體內的魂力在飛速消耗,瘴氣的侵蝕加上過度催動,讓他眼前陣陣發(fā)黑。
就在他即將被那布滿鋼毛的蜘蛛長腿刺穿的千鈞一發(fā)之際——
嗡!
他懷中,那片一直沉寂的、得自土地公的枯葉狀玉石,以及剛剛拍賣得到的那塊奇異金屬碎片,竟然同時微微發(fā)熱,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共鳴!
尤其是那塊金屬碎片,表面那些玄奧的紋路似乎亮了一下。
緊接著,一件讓林楓和人臉蜘蛛都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林楓身后不遠處的空間,仿佛水面般蕩漾了一下,產生了一個極不穩(wěn)定的、僅有半人高的扭曲漩渦!漩渦后面,不再是盤絲嶺的景象,而是一片深邃的、閃爍著零星微光的黑暗!
臨時空間裂縫?!
林楓根本來不及思考這裂縫為何出現(xiàn),是否與兩件奇物有關,求生的本能讓他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他用盡最后力氣,朝著那扭曲的漩渦猛地魚躍而入!
“嘶?。?!”
人臉蜘蛛的致命一擊再次落空,長腿狠狠刺入漩渦邊緣,卻仿佛碰上了極度堅韌的橡皮,被猛地彈開!它不甘地對著迅速縮小的漩渦發(fā)出暴怒的尖嘯。
......
天旋地轉,空間扭曲的感覺再次襲來,但遠比穿越時空亂流溫和。
噗通!
林楓重重摔落在堅硬冰冷的地面上,渾身骨頭像散了架一樣疼。那個不穩(wěn)定的空間漩渦在他身后迅速彌合,消失不見。
劫后余生的恐懼和虛弱感如同潮水般涌上,他癱在地上,大口喘息,半晌動彈不得。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艱難地撐起身體,打量四周。
這里似乎是一處山腹深處的天然石窟,異常干燥,空氣冰冷,沒有絲毫盤絲嶺那令人窒息的瘴氣。穹頂很高,隱約有微弱的光線從某些縫隙透下,勉強能視物。
而他此刻,正坐在一片......異常柔軟的“地毯”上?
他低頭看去,瞳孔驟然收縮!
這哪里是什么地毯!這分明是厚厚一層積累不知多少年的、各種生物的羽毛、獸皮、以及......干燥脫水的骸骨!有些骸骨形狀奇特,明顯不屬于普通野獸,甚至能看到些許未完全腐爛的妖物特征!
這里是一個巢穴!某個強大存在的巢穴!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直沖頭頂!
他猛地抬頭,石窟深處,黑暗之中,兩點猩紅的光芒驟然亮起,如同燃燒的炭火,充滿了冰冷、暴虐、以及被闖入領地后的極致憤怒!
一股遠比那人臉蜘蛛恐怖十倍、百倍的威壓,如同實質的山岳,轟然降臨,狠狠壓在他的靈魂之上!
林楓瞬間僵直,連呼吸都幾乎停止。
他感知到了那威壓的來源——那是一個龐大無比的輪廓,蜷伏在巢穴最深處的陰影里,其散發(fā)出的妖氣如同沸騰的巖漿,灼燒著他的感知。
而就在那龐大身影的爪邊,散落著幾塊閃爍著微弱星光的、熟悉的礦石......
那是......星辰鐵的碎塊?!這個巢穴的主人,也在收集星辰之物?
完了。
剛出蛛穴,又入妖巢?
林楓的心,沉入了無底冰窟。手中的匿影遁形符,在這等存在的威壓面前,顯得如此可笑而渺小。
那兩點猩紅的光芒,緩緩移動,鎖定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