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的BUG利用手冊（V1.0）》上的墨跡還沒干透，林楓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進行“田野調查”了。手冊里寫的都是自身實驗和觀察環(huán)境，下一個階段，自然是要尋找......同類。

這個念頭一旦生根，就再也揮之不去。如果世界真的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漏洞百出的系統(tǒng)，那就不可能只有他一個玩家，或者......BUG。

他開始像偵探一樣，在自己狹小的生活圈里搜尋任何不尋常的蛛絲馬跡。首先進入他視野的，是坐在他斜對面的同事，小李。

小李這人，在公司里是個傳奇。不是因為他技術多牛，而是他擁有一項所有社畜夢寐以求的被動技能——絕對準時下班術。

無論項目多緊，任務多重，老板的眼神多“殷切”，小李總能像泥鰍一樣，在五點三十分整準時滑出工位，消失在電梯口。更神奇的是，他幾乎從未因此被刁難，總能找到合情合理、讓人無法反駁的理由。

“王經理，我約了牙醫(yī)，復診，上次就跟您報備過的......”“哎呀，真不巧，家里老人突然有點不舒服，得趕緊回去看看......”“客戶那邊突然有個緊急線上會議，我得去支持一下，對，就是現(xiàn)在......”

林楓以前只覺得這小子情商高、借口庫豐富。但現(xiàn)在，他戴著“異常”的有色眼鏡再看，就覺得味道有點不對了。

這已經不是情商高了，這簡直是言出法隨級別的“合理規(guī)避加班”光環(huán)??！

今天又是加班氛圍濃厚的一天。項目經理唾沫橫飛地布置著根本不可能在下班前完成的額外任務，眼神掃過全場，試圖抓幾個壯丁。

林楓屏住呼吸，暗中觀察小李。

只見小李眉頭微蹙，手指在鍵盤上飛舞（林楓懷疑他只是在亂敲），表情專注中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凝重。當項目經理的目光即將掃到他時，他仿佛心有靈犀般，恰到好處地、極其自然地伸手拿起一直在靜音模式上閃爍的手機，看了一眼屏幕，然后露出一個混合了歉意和緊急的表情。

他站起身，快步走到項目經理身邊，壓低聲音說了幾句。

林楓豎起耳朵，只隱約聽到“......學校老師......孩子發(fā)燒......必須得去接......”

項目經理那張寫滿“加班”的臉瞬間緩和，甚至還拍了拍小李的肩膀，語氣關切：“哎呀，孩子要緊，快去吧快去吧！工作明天再說！”

小李如蒙大赦，連連道謝，腳下生風地溜了。時間，五點二十八分。

林楓看得目瞪口呆。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毫無表演痕跡，理由正當且充滿人情味，根本無法拒絕。這真的是借口嗎？還是某種......作用于概率和人際關系的微弱BUG能力？讓他的借口總是能完美契合時機，并且被對方所相信？

林楓心癢難耐，決定試探一下。

他假裝去接水，在小李空著的工位附近晃悠，集中精神，默念昨晚剛編的、極其不成熟的“感知咒”——試圖感受空氣中是否殘留著異常的情緒波動或者能量痕跡。

結果屁都沒感覺到。反而因為眼神太過鬼祟，被路過的王姐用懷疑的目光盯了好幾秒。

“林楓，你干嘛呢？找東西？”王姐問?！鞍?？沒沒沒，活動活動頸椎，對，頸椎......”林楓趕緊扭動脖子，假裝自己是個健康意識很強的社畜。

試探失敗。要么小李就是個純粹的借口大師，要么他的“能力”太過隱晦，林楓的“感知咒”等級太低，根本無法探測。

林楓有點郁悶，但并沒有放棄。下班后，他去了另一個可疑地點——小區(qū)樓下的那家“好運來”便利店。

這家店他常來，買煙買水買泡面。以前沒覺得有什么，但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個總是笑瞇瞇的年輕男店員，確實有點東西。

他好像總能提前知道顧客要什么。

經常是顧客還沒開口，他就已經把對方常買的煙牌子遞了出來；或者看到有人拿著泡面，就已經把熱水壺的開關按了下去；甚至有一次，林楓自己都沒想好買哪種飲料，店員就指著一款新出的烏龍茶說：“這個今天打折，味道還不錯?！?/p>

當時只覺得這店員記性好、會做生意。現(xiàn)在想想，這記性好得有點過分了吧？而且那種“未卜先知”的精準度，高的不像話。

林楓走進便利店，叮咚的門鈴聲響起。

店員正站在收銀臺后整理貨架，聞聲轉過頭，臉上掛起職業(yè)性的微笑：“歡迎光臨?！?/p>

林楓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去貨架，而是走到收銀臺前，假裝看柜臺里的口香糖和打火機，暗中觀察著店員。

店員看起來二十出頭，模樣清秀，頭發(fā)有點自然卷，眼神......看起來很普通，就是普通打工人的那種略帶疲憊的平靜。

林楓磨蹭了一會兒，拿起一盒口香糖，狀似隨意地問：“誒，哥們兒，你在這兒干多久了？感覺你記性超好啊，好像誰買什么都記得?！?/p>

店員笑了笑，手上整理的動作沒停：“還行吧，干久了，?？途湍菐讉€，自然就記住了?！?/p>

很標準的回答，無懈可擊。

但林楓不死心。他決定玩?zhèn)€大的——用那個對付辦公室黑影和公園領域失敗、但對付路由器成功的“咒語”思路，結合他強烈的試探意圖。

他深吸一口氣，盯著店員，臉上還保持著閑聊的表情，但心里已經開始瘋狂默念他剛編好的、極其羞恥且直白的“真言咒”：

“唵！IP端口聽我令，信息交互速顯靈！防火墻下線，隱私模式關閉！以程序員之名，給我吐露真相！急急如律令！”

念咒的同時，他集中了所有的精神，腦子里只有一個強烈的念頭：“你是不是異常者？是不是有特殊能力？說出來！說出來！”

就在他念力達到頂峰的那一刻——

店員正在整理貨架的手猛地一僵！

他手里的幾包香煙啪嗒一聲掉在臺面上。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林楓，那雙原本平靜疲憊的眼睛里瞬間閃過一絲極度的震驚和警惕，甚至還有一絲......痛苦？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白了一下，下意識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額頭，仿佛突然被針扎了一下。

雖然這個動作極其短暫，下一秒他就強行恢復了鎮(zhèn)定，彎腰去撿掉落的香煙，但那瞬間的失態(tài)，被死死盯著的林楓精準地捕捉到了！

有反應！他真的有反應！

林楓的心臟差點從喉嚨里跳出來！成功了......嗎？

店員撿起煙，重新站直身體，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勉強和僵硬，眼神也不再與林楓對視，只是看著臺面上的口香糖：“先生，這個口香糖......還要嗎？”

他的語氣聽起來很正常，但語速似乎快了一絲絲。

林楓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也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要，就要這個?！彼芽谙闾沁f過去。

掃碼，付款。過程沉默得令人窒息。

店員把口香糖和小票遞給林楓，全程低著頭，避免目光接觸。

“謝......謝謝?！绷謼鹘舆^東西，感覺自己手心有點冒汗。他轉身走向門口，背后那道視線仿佛能穿透他的脊背。

就在他手碰到門把手的瞬間，店員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聲音不大，但異常清晰，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意味：

“最近......晚上治安不太好，先生您......早點回家?！?/p>

林楓的身體僵了一下。

這不是一句普通的客套話。那語氣里的暗示，那刻意加重的“晚上”和“早點回家”......

他沒有回頭，只是含糊地應了一聲：“哦......好，謝謝?！?/p>

然后他幾乎是同手同腳地推開門，快步走了出去。直到走出十幾米遠，冷風一吹，他才感覺自己狂跳的心臟稍微平復了一些。

他回頭看了一眼便利店，明亮的燈光下，店員的身影在柜臺后顯得有些模糊。

試探成功了，但也打草驚蛇了。

那個店員，絕對是同類！而且，對方顯然也察覺到了他的不尋常，并且......在警告他？

那句“晚上治安不好”，是在暗示“凈化者”晚上會活動？讓他別在外面瞎晃悠惹麻煩？

林楓捏緊了手里的口香糖，心情復雜無比。

一方面，他終于確認了自己不是孤獨的，這讓他感到一絲詭異的安慰。

另一方面，對方的警惕和警告，也讓他再次意識到這個“異常世界”的危險性。連一個便利店店員都如此小心翼翼，甚至有些恐懼，那他之前的那些瞎搞，豈不是在雷區(qū)蹦迪？

他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城市夜空，感覺每一扇窗戶后面，每一條街道的陰影里，都可能藏著秘密、危險，或者和他一樣......藏著“異?！眳s努力假裝正常的人。

這個世界，真的越來越有趣，也越來越可怕了。

他得更加小心才行。至少，在搞清楚“凈化者”到底是什么玩意兒之前，晚上還是少出門為妙。

嗯......明天給大佬按摩的時候，要不要試試打聽一下“凈化者”的情報？雖然大概率還是會被當成傻子。

林楓嘆了口氣，朝著自家單元樓走去。

看來這尋找同類之路，比他想象的要更加任重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