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信鴿腿上綁著的那個小小的竹制信管，沈清辭有片刻的怔愣。

她走過去解下信管，取出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紙條。

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一瞬間，塵封的記憶如潮水般洶涌而來。

曾經(jīng)，在她還是林家外孫女，是名滿京華的沈家嫡女時。

為了能時時刻刻與在宮中當值的蕭珩聯(lián)系，她求著他，親手養(yǎng)了一群信鴿。

他曾笑著對她說，以后無論身在何方，都能時刻與對方通信傳話。

從什么時候開始，這些象征著甜蜜與思念的信使?jié)u漸減少了。

她想不起來了，記憶像是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她只記得無盡的煎熬和疲憊。

深夜，寒氣愈發(fā)重了。

沈清辭將整理好的東西重新鎖好，剛準備熄燈睡下，房門卻被輕輕敲響了。

“清辭，是我?！笔鞘掔竦穆曇?。

沈清辭披上外衣，猶豫了片刻，還是打開了門。

蕭珩站在門外，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

臉上卻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

“為何不回信？”他一進門，便開門見山地問道。

沈清辭這才想起下午那只信鴿和那張被她隨手放在桌上的紙條，心中不禁一沉。

她的健忘，似乎越來越嚴重了。

連這樣的事，也會轉(zhuǎn)身就忘。

見她不語，蕭珩只當她還在賭氣，心中愈發(fā)煩躁。

卻還是耐著性子，放軟了語氣：“清辭，我知道你還在為今天白天的事生氣?！?/p>

蕭珩走到沈清辭面前，很自然地想去拉她的手，卻再次被她不動聲色地避開。

他的手僵在半空，臉色沉了沉，但還是收了回去。

自顧自地說道：“你我自幼相識，一同經(jīng)歷了那么多風雨，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嗎？”

“我娶如月，不過是為了報她當年的救命之恩，全了沈家的顏面。

這只是權(quán)宜之計，做給外人看的。我心中真正要娶的人，自始至終只有你一個。”

蕭珩的聲音溫柔如水，說出來的一字一句卻是沈清辭早就聽倦了的借口：

“等日后我登臨高位，你便是這世上最尊貴的女人，我會補償你所有受過的委屈。

我們這么多年的苦，總算要熬到頭了，你應(yīng)該為我們開心才是?！?/p>

沈清辭聽著他的話，只覺得荒唐無比，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將所有的背叛與算計，都輕描淡寫地說成了報恩與權(quán)宜之計，甚至還要求她為此感到開心。

真是諷刺又無恥！

蕭珩見沈清辭的神色依舊冷淡如冰，終于耗盡了所有的耐心。

“你不要再因為如月跟我慪氣了，行么？”

他皺著眉，一副苦口婆心的姿態(tài)勸說她：

“柳姨娘的事，今天你也看到了，她神志不清并非有意傷你。

如月是你妹妹，是你如今在這世上為數(shù)不多的親人了。

你們理應(yīng)相互扶持，而不是像仇人一樣?！?/p>

沈清辭沉著氣一直沒有說話，直到蕭珩用不容置疑的聲音命令她：

“明日，你必須去給如月和柳姨娘道個歉。別再任性，讓我為難?！?/p>

道歉？

沈清辭終于無法再維持平靜，胸中氣血翻涌。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直到嘗到了一絲清晰的血腥味，才勉強將那股翻騰的恨意和惡心壓了下去。

她抬起頭，迎上蕭珩那雙眸子，一字一句地道：“殿下，夜深了請回吧?！?/p>

蕭珩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冷硬的回答。

他所有的安撫、許諾和命令，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和憤怒。

他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沈清辭，你真是不可理喻！”

蕭珩最終拂袖而去，臨走前還重重地關(guān)上了門，那巨大的聲響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次日清晨，窗外又傳來一陣輕微的鳥叫聲。

又一只信鴿？

沈清辭撐著酸軟的身子走到窗邊，那只信鴿果然停在原處，仿佛一直在等她。

她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解下了信鴿腿上的信管。

展開紙條，依舊是蕭珩那熟悉的筆跡，字里行間卻滿是她從未見過的柔情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