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鐵隆告訴我，“郎中”這個詞脫胎于古之“方士”，本意其實(shí)很泛泛。在古時候大概是朝廷對某一行業(yè)有特殊經(jīng)驗(yàn)的顧問或者專家的尊稱。

那時候，我們熟知的醫(yī)生其實(shí)是叫“藥郎中”，如果有人對水紋地利很熟悉，那么便會被封為“水部郎中”，如果對于商賈之道熟悉，則又叫做“員外郎”等等。

以此類推，對于“火”非常善于運(yùn)用的人，便會被稱作“火郎中”。

“善于用火的人，往往烹飪比較好。所以現(xiàn)代以來大部分火郎中，都兼職干廚子了?！壁w鐵隆說完這些，又一聲苦笑道，“其實(shí)我的廚藝，一大半都是你父親教給我的。”

“我爸當(dāng)過廚子？”我詫異，“這事兒我怎么不知道？”

“得從二十幾年前說了?！壁w鐵隆把我拉到一個角落。而后小聲告訴我，“你出身不太好。你父母的結(jié)合用我們門派里的話講......屬于亂倫。別誤會啊，不是你理解的那種亂倫。”

“??？哪是那一種呀？”雖然趙鐵隆做了解釋，但我依舊被嚇的不輕。

“怎么跟你說呢。”趙鐵隆一邊抽煙一邊道，“你爸爸是我?guī)煾纭５銒寢屛业霉芩袔煿?。他倆差著一輩人你懂嗎？”

“哦！”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原本已經(jīng)滲透出頭的毛汗才又慢慢回去。

隨后，趙鐵隆又告訴我說。師徒結(jié)合，這種事情在火郎中的門派里挺受白眼的。我父母就是因?yàn)槭懿涣四菐讉€糟老頭子的壓力，才被迫退出門里，跑到東北農(nóng)村獨(dú)立門戶。

父母從門里出來之后日子過的很低調(diào)。在加上他們退出那火郎中門派的前提是發(fā)誓永生不用門派里的技藝謀生。所以我才不知道它們的真本事。

趙鐵隆又說，我父母不是楊過和小龍女，他們倆成家后的生活不很如意，主要原因是沒有孩子，這種事在二十多年前的農(nóng)村可是頂天的問題。

為了要孩子，他們中醫(yī)西醫(yī)的看了一大堆卻不見起色。在后來，父母親實(shí)在受不了這膝下無子的冷清氣，便壞了當(dāng)年掃地出門時的誓言。決定靠一味犯忌諱的“火參湯”治療不孕不育。

火參湯乃一種極邪性的“藥膳”，是拿人參以及黃鼠狼、蛇、狐貍、刺猬、黑熊等五種動物的內(nèi)臟調(diào)和而成的藥羹。

火參湯之所稱“邪”，是因?yàn)閭髀勊袏Z天地之造化的能力。還說此物不是靠改善人的體質(zhì)來治療不孕不育，而是依靠“奪造化”硬生生的造一個孩子出來。

“你母親喝了火參湯才有的你，”說道這里，趙鐵隆瞪著我道，“按照火郎中的理論來說，你的軀殼是那位湯藥里的人參所化，五臟則是那五種動物的。你天生不是人命，所以能吃的東西也定然和正常人不一樣。”

“我是根人參轉(zhuǎn)的？”聽了趙鐵隆的話，我愕然，“這就是我父母給我吃‘死人飯’的原因？”

“只是其中一個原因。”趙鐵隆聲音悲哀道，“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因?yàn)槟愀赣H在制作火參湯時，糟了天譴。遇見了‘尸神爺’。”

“尸神爺，那是什么？”聽得這個名字，我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變得寒冷。

“那不是凡人能理解的東西。”趙鐵隆悵悵的嘆了一口氣。又叼了一支煙，而后才敢把我父親遇見尸神爺?shù)慕?jīng)過告訴我。

......十七年前，我父親決定用火參湯造娃的時候，碰見了一個大難題。那便是他搞不定這味藥膳中的主藥“人參”。

原來，火郎中制作火參湯的講究非常多，人參的成色與壽命更是直接決定了后代的壽命。

按照那些講究，如果當(dāng)時父親選用十齡的大路貨人參來做湯，那么理論上說我就只能活十年。

沒有父母想要一個只有十歲壽命的后代。所以父親便在做了充足準(zhǔn)備后，入了我家東向三百里外的鐵剎山，想去那深山老林中挖掘百年以上的人參，以便制造一個足壽的“我”。

鐵剎山在東三省可謂家喻戶曉。傳聞此處是長白山的第一仙脈，東北道教祖庭。是當(dāng)年開教傳道的靜陽祖師；東三省總護(hù)法黑媽媽；長眉李大仙等神祇修煉成仙的福地。

鐵剎山如此神秘，那么有關(guān)靈芝仙草、神獸精怪的傳聞也自然數(shù)不勝數(shù)。更不用提前幾年還確實(shí)有人在此挖掘出過五百齡的“人參王”。

五百年的大人參我父親是不指望的。但他借著火郎中的本事，自信的以為在這山里挖掘出百年左右的人參還是行的。

而事實(shí)是，父親入山半個月后，他也確實(shí)挖掘到了一顆一百零三歲的高嶺人參。

當(dāng)年，我父親是在一顆棗樹下發(fā)現(xiàn)了那顆人參。

為了保證生出來的孩子不會缺胳膊少腿，他彎著腰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挖掘清理人參的根須，力圖保證這野山參全須全尾，沒有斷損。

挖掘人參的過程是個慢工細(xì)活，本就緊張無比。

且就在這個過程中，不知道是我父親流年不利，還是他老人家命運(yùn)使然。竟然又接連碰到了無法解釋的詭異情況。

開始挖掘后，我父親訝異的發(fā)現(xiàn)這顆人參扎根極廣，且有一段主根入土過深。以至于他挖了三天兩夜，也不能見到這顆根須的盡頭，真仿佛它通著地下幽冥的世界那般。

到了第三天晚上，我父親以深挖了三米多，但卻依舊沒有挖掘出人參剩余的參脈。卻還從泥土中出土了大量的人指甲與頭發(fā)。

在后來，一連讓我父親感到由衷驚恐的事情發(fā)生了。在那段人參根須的盡頭，他刨到了一具描畫龍鳳，腐朽烏黑的古老棺木。而人參的根須，正就通過那棺木的縫隙，扎進(jìn)棺木之內(nèi)。

望著這詭異的現(xiàn)象，我父親犯難了。

父親不是盜墓賊，既不想犯王法，也不想得罪棺中靈。但他又希望這人參能夠全須全尾，進(jìn)而期盼一個健康的后代。

所以思前想后間，父親無奈沖那棺材拜了三拜，才取來搞頭，開棺挖參。

起初一切還算順利，可就在他將第二顆棺材釘子從那棺材上拔下來的時候，他無意中聽見那棺木里有一種奇異的“呼啦”響動。

那種響動極其有規(guī)律，仿佛是人呼吸的聲音？！

聽著那棺材里的動靜，我父親慌了神。

因?yàn)榕鲁鍪拢赣H也顧不上什么“全須全尾”了。他迅速弄斷了人參的尾須，而后把那些東西一股腦拿紅布裹了，快速爬出了地坑。

在之后，父親拿著那東西于冷夜中迅速下山，沿途他時走時停，氣喘吁吁，同時心中的驚恐惶惑越來越濃。

因?yàn)榫驮谒律綍r，背后總能聽見一個時遠(yuǎn)時近的動靜追隨自己。

那動靜“咯吧，咯吧”的仿佛是什么生物踩斷樹枝的聲音。父親停下步伐，聲音也跟著消失。父親邁步前行，聲音也緊跟著靠近。

走走停停中，父親的精神緊繃到了極限。他背后的聲音也距離他變得極其貼近。而當(dāng)父親橫著手中的匕首，最后一次扭頭望向那發(fā)出異響的地方時，他在冷月和松陰中看見了一個扭曲而龐大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