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屎的！你還知道回家？說！你這幾天跑哪去了？說不清楚，看老娘不打斷你的狗腿！”村長夫人的喝罵聲響徹山谷。

拾村長跪在院里，哭喪著臉，心虛地說：“老婆，我要是說我遇著神仙了，你信嗎？”

“神仙？看老娘今天不把你打到升仙，我就算白長了這一身肉！”

罷了罷了，村長心想，這事兒斷然是說不清的。別說是老婆，就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那些事兒真的發(fā)生過。橫豎這頓打是躲不了了，討?zhàn)埧隙ㄊ菦]用的，那就不能丟了大老爺們兒的氣節(jié)。于是把心一橫，緊咬著牙關(guān)，任憑老婆的笤帚一下下地落在身上、腿上、屁股上，啪啪作響。那啪啪聲，整個村子都能聽見。嚇得泥匠家那條兇狠出名的大黃狗，也乖乖地趴在窩里，動也不敢動。

一直從傍晚打到天黑，村長夫人打得手也酸了，這才作罷。把村長鎖在廚房，自己上床睡了。

鍋里還小火吊著一鍋雞湯，老婆是一口沒吃。

村長餓壞了，狼吞虎咽全塞盡肚里。心想打歸打，老婆終究還是心疼自己的。心里一陣感動，趴在地上嗷傲地哭。

第二天村民們還議論，說村長家是不是鬧鬼了，半夜里傳出鬼叫。

......

再說拾光回到家里，服下朱歡歡給的藥丸。感到一股暖意從尾椎往上竄至頭頂，說不出的舒服暢快，這幾天來的疲憊一掃而空。原本咕咕叫的肚子，也一下子不覺得餓了。

一直到了后半夜，也絲毫沒有倦意。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無法入眠，腦海里不斷翻騰這幾天發(fā)生的一切，姥爺?shù)娜沼?，還有朱歡歡說的那些似懂非懂的話，仍然有好多想不明白的地方。

也許，只有等見到姥爺?shù)哪翘欤褷敳艜f明一切的。

“去清泉寺，找不鬧禪師。”

拾光記起朱歡歡最后的話，“騰”地從床上坐起。

對！去清泉寺！現(xiàn)在就去！

拾光穿好衣服，推開門，趁著夜色向清泉寺的方向跑去。

......

清泉寺，就在拾家村西面不遠的南華谷，相距差不多二十里地，腳程快的話，兩個小時就能走到。

寺廟修成差不多也有百來年了。

相傳當年谷里來了個行腳和尚，行至此處，見這里三面環(huán)山，一眼泉水從谷中淌過。泉水清洌甘甜，沁人心脾。

泉邊還長著幾顆野生茶樹，枝干虬曲蒼勁，葉片肥厚光滑，一看就是做茶的上等原料。剛巧這行腳僧剛好是個愛茶如命的人，一見這幾顆樹，便再也拔不動腿了。在此處修了座小廟，安頓了下來。

此后經(jīng)年累月，偶有落難到此之人，與和尚投了機緣，便落發(fā)為僧，留在廟里與和尚作個伴。漸漸的，小廟竟也興旺起來。

特別是前兩年，主持不知從哪弄了顆佛舍粒，敲鑼打鼓地請回廟里，一時間更是香火旺盛。不久還翻新了廟堂，重塑了金身，一副氣派模樣。

后來被小翠一語道破，佛舍粒竟是用牛骨假造的。這幾天不少鄉(xiāng)親覺得受了騙了，找上門來要向寺廟討個說法。老住持好說歹說，后來勉強答應(yīng)誰家往后但凡有了白事，寺里和尚一律免費上門頌經(jīng)超度，這才算平息了眾怒。

這事之后，寺里香客少了許多。零星有幾個人來，也只是上柱香就走了，再沒有捐錢捐物的。弄得廟里和尚這些天來的伙食也降了好幾個檔次，氣得主持連日里咒罵小翠她三舅，說他不講道義，缺乏保護商業(yè)機密的意識。

......

拾光到的時候，天剛蒙蒙亮。

沒有香客，和尚也犯懶，看這樣子是還沒起床呢。寺門緊閉，門前積了不少落葉，大概好幾天都沒掃過了。

門前地上趴著一個胖乎乎的年輕和尚，長得白白凈凈、圓頭圓腦。看起來約摸十八九歲的樣子，與拾光年紀相仿。

拾光走近一看，好家伙！這和尚得無聊到什么程度，才會一大清早地趴在地上看兩只蝸牛賽跑呢？

見他看得出神，拾光也不敢打擾。悄悄從他身上邁過，推了推廟門，門從里面上了鎖。

“小師傅，請問這寺里有沒有一位不鬧禪師？”

“不鬧。”

“是的，我想找這位不鬧禪師?！?/p>

“我是叫你不要鬧！”和尚白了他一眼，又趴下身觀看蝸牛，好像那是一場多么激烈的賽事，稍不留神，就會錯過什么精彩場面似的。

“......”

“小灰！加油！你就快贏了?！?/p>

“什么？！這蝸牛居然有名字？”拾光心想，這該不會是個瘋和尚吧。

他也蹲下身來看那兩只蝸牛，左邊那一只的殼似乎真的有些發(fā)灰，它現(xiàn)在暫時領(lǐng)先了半個身位。在它倆的前方大約七八寸處，用磚頭劃著一道紅線，那應(yīng)該就是終點線吧。

右邊那一只，背殼稍稍有些泛綠，不出意外的話，它應(yīng)該會叫小青。

小青的兩只觸角瘋狂搖擺，奮力追趕。而小灰的行進路線稍稍有些偏移，眼看兩只蝸牛就要撞在一起。

小青被撞得有點傾斜，但它全力穩(wěn)住重心，磨擦著小灰的殼超了過去，終于領(lǐng)先了三分之一個身位。

半個小時后，小青始終保持著這三分之一個身位的微小差距，率先沖過了終點線。

“Yeah！”拾光居然不知不覺地被這無聊的比賽吸引了，看到小青沖線，竟然也有熱血上涌的感覺，情不自禁地Yeah出了聲。

“就怪你！這小灰輸了三天了，今天眼看就能贏，你這一吵，嚇得它又輸了一天?！毙『蜕袥]來由地沖他一頓吼。

搞得拾光瞠目結(jié)舌，不知道自己究竟錯在哪里。難道，那小灰真的是被自己吵輸?shù)模?/p>

和尚起身就走，知道廟門是鎖住的，走到墻頭縱身一躍，便落到寺里。

剩下拾光獨自站在廟前，身旁是小灰和小青留下的兩道淡淡的爬痕。

......

一直等到太陽升到半山，也不見寺里有什么動靜。

拾光不耐煩了，起身想去敲門，剛伸出手。

“吱呀”一聲，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