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點眾小說APP
體驗流暢閱讀
第11章
自打南宋行朝從陸地逃到船寨上,這一方老百姓的日子就不太好過。時不時遇上蒙韃兵四處燒殺搶掠,一些民間組織雖頑強抵抗著,總也不成大氣候。
但凡世界不和平,但凡趕上戰(zhàn)亂,受苦受難的終究還是老百姓。
昔日熱鬧非凡的官道如今空空蕩蕩,沿途別說沒見著個人影,路邊坍塌的房子全都有被燒殺搶掠過的痕跡,一路可見老百姓匆忙逃亡之后遺留的生活物件。
“總有一天,殺光這些蒙韃兵?!标懹钟滞倭R道。
三人沿著小路一直走進樹林子,走著走著最后連路也沒有了。
看著沿途慘象,曾曉巖不禁連著嘆了好幾口氣。心道,這一帶地方,七百多年以后是中國發(fā)展最為快速的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沒想到南宋末年竟是荒涼如此。
人人都說兩宋生活極是繁榮小資,文化發(fā)展更是達到鼎盛,是沒錯,可如今呢?不過是跟歷朝歷代所經(jīng)歷的兵荒馬亂一樣,離亡國的日子不到三個月了。
越想心中越是唏噓不已。
宋朝是一個重文輕武的朝代,開國以來就在軍事政治上埋下了各種復(fù)雜隱患,這些因素到曾曉巖這里,他只想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蓋棺定論——一切交給歷史學(xué)家來評論吧。
這個在歷史上留下眾多讓人望塵莫及文化的朝代;這個在歷史上出現(xiàn)無數(shù)讓人欲罷不能的宋詞宋畫宋瓷的巔峰朝代,卻在面臨亡國的時候,只有逃亡的下場。甚至連庇佑自己的老百姓都做不到。
曾曉巖心中不僅對剛剛才離開的那艘龍船莫名憎恨起來。
雖然他知道,宋朝之所以亡國不是一句兩句可以說得清楚,也不是某一個人就可以背鍋,但是心中卻把這種情緒具象起來,統(tǒng)統(tǒng)怪罪在了被迫躲在船寨上的所有人。
盡管南宋的對手是橫掃歐亞大陸的蒙古鐵騎,但曾曉巖心中還是給南宋行朝安置了一些罪狀。
言歸正傳,眼下別說路,腳下連個下腳的干凈地方都沒有,忍不住問:“早知連路都沒有,咱們?yōu)樯恫蛔???/p>
“你以為呢,要是有海路可走,陳相公前往占城借兵就不會一去不返了。”陸又又翻了個白眼。
“——喔!”曾曉巖似懂非懂。
走了一段雜草叢生泥濘的小路,前方的樹林子遠遠飄著一面茶旗,似有人聲傳來。
李銀停步聽了半晌,說:“你們兩個先在此處等候,我先去查看一番?!?/p>
陸又又拉著曾曉巖找了一處隱蔽的地方蹲下來。
往四周看了看,眼前除了樹林還是樹林。蹲了一會,曾曉巖問道:“我們這是走到哪里了?”
“古井鎮(zhèn),”陸又又抬手指了指路邊的一塊石頭,說,“過了古井鎮(zhèn)沒多遠就是麗江浦了?!?/p>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曾曉巖看到一塊躺在路邊的半截石頭,依稀辨認(rèn)出上面有兩個不完整的字——口井。
古井鎮(zhèn),莫不是有古井燒鵝,曾曉巖的肚子咕咕幾聲,下意識咽了咽口水。想起了前世常去吃的新會古井燒鵝。
再看周圍破破爛爛的樣子可跟他前世經(jīng)常光顧的古井燒鵝不是同一個地方。
眼下這世道,古井燒鵝是沒有的。曾曉巖看清現(xiàn)實后妥協(xié)了,接連咽了好幾口口水。
想起燒鵝,肚子不爭氣,咕咕叫個不停。
陸又又從布袋里取了一塊饅頭遞給他,曾曉巖看了一眼那個饅頭,搖搖頭:“你吃吧,我不想吃?!?/p>
陸又又用胳膊肘碰了他幾下,示意他趕緊吃。曾曉巖嘆了口氣,勉強伸手接過。
啃饅頭的空隙,他問:“我們好歹是官家的人,我們出行不能排場一點嗎?”
“排場?”陸又又跟著念了一句,然后回答了他前半句:“阿巖哥哥,咱們是官家的人,就該知道如今是什么時候了,現(xiàn)下里里外外都不是人?!?/p>
“——喔!”曾曉巖想了想,這些亂七亂八的問題反正也輪不到他操心,隨便你們吧,半晌又問:“那個李什么統(tǒng)領(lǐng)是什么人?”
陸又又:“你說李銀啊,他是官家的御前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 ?/p>
“他有多厲害?”曾曉巖還心心念著他背上那把長劍。
“他啊,一人可敵千軍萬馬......”陸又又凝視著前方開始給李銀文字鍍金。
曾曉巖不耐煩聽打斷道:“...王妃是個什么人?”
陸又又偏著頭回他:“她是官家的小娘啊,度宗皇帝的宸妃娘娘?!?/p>
度宗皇帝,有意思,南宋倒數(shù)第四帝。
還想多問幾句,前面的聲音嘈雜起來。
陸又又聽著不放心起身張望,曾曉巖可沒她那般磨蹭猶豫,直接拉起她的手就奔了出去。
眼前,是一個破爛不堪的茶亭。
說是茶亭,其實就是個破爛棚子,如果非要說是個茶亭,不過是里面還端坐著一個正在喝茶的年輕男子。
男子全身上下一絲不茍,頭上發(fā)髻若是,端著茶杯的手若是,就連身后站著的兩個白衣丫鬟也若是。
男子穿一件飄逸紫色袍子,質(zhì)地款式肉眼可見高級,面前所用的茶碗晶瑩剔透,一看不是普通物件。
男子的氣派作風(fēng)跟曾曉巖沿途看到的荒無人煙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不禁心罵,這是哪里來的公子哥兒,沒事出來禍害良家婦女的紈绔子弟。
說起紈绔這兩個字就想起自己和王飛,他們兩人也曾經(jīng)伙著干了不少糟心事情,曾曉巖不禁有些汗顏。
破爛棚子歪歪倒倒坍塌了大半邊,這紫衣男子坐在其中更顯得鮮明,一身華麗的衣袍像從廢土上長出來的一株紫丁香。
他自言自語道:“你看那穿紫色袍子的人像不像一種花,像紫丁香?”
陸又又別過臉看他,正色道:“什么亂七八糟的!”又瞪了他一眼:“阿巖哥哥你正經(jīng)看著點?!?/p>
茶亭那邊,此時已亂成一團。
李銀背負(fù)雙手,站立在一個稍遠的位置,但背上的長劍并未出鞘。
茶亭外的空地上站著幾個侍衛(wèi),看模樣是那個紫色男子的隨從。這幾個人氣勢凌人正圍著個七八十歲的老翁呵斥叫罵,老翁懷中抱著個小女孩。
李銀正色道:“那有宋人欺負(fù)宋人的道理。”
隨眾中有個領(lǐng)頭人長得五大三粗,見李銀模樣斯文,揚手走過去要打他:“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吧,敢管大爺?shù)拈e事!”
還沒等他近身,揚起的那只手被李銀一把握住。
這人一向驕橫慣了,大概沒想到自己用了五六分力氣要打人,但那斯文人只是隨隨便便一伸手就讓自己動彈不得,當(dāng)即覺得顏面丟盡,不由分說腳下跟著忙活起來,使了十分力氣往李銀腿上踢過去。
也不知李銀用了什么法子,這人踢了個空。
跟著,李銀一腳踢在他膝蓋上。
那人膝蓋受痛腳一軟跪了下來,連連發(fā)出慘叫聲,但慘叫歸慘叫,嘴里依然兇狠叫囂道:“不知死活的東西,你敢打大爺,大爺現(xiàn)在就殺了你?!?/p>
曾曉巖對李銀早有好感,這一路來早當(dāng)他是自己人,于是上前數(shù)落那人道:“你個傻逼有本事去殺蒙韃兵啊,在這跟老人小孩窩里橫有意思沒?”
那人本來被李銀控制動彈不得已是惱怒異常,又見殺出來一個細皮嫩肉更年輕的男子,同樣看似手無縛雞之力,一張嘴皮子卻不饒人,上來就對著他罵。
雖沒聽清楚具體罵的什么,但當(dāng)著主人的面被罵,無疑是火上澆油。于是也破口大罵起來:“哪里來的刁民,統(tǒng)統(tǒng)給我砍了。來啊給我一齊上,殺了他們?!?/p>
身后幾人,果然仗著人多,揮舞著大刀朝二人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