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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三日前,我剛與沈拂玉成了婚。
可在我拿著我們婚書,去官衙戶房,想將田產(chǎn)登記我與他夫妻二人名下。
戶房的書吏接過婚書和田契,翻閱冊簿,臉色卻漸漸變得古怪。
他抬頭看我一眼,眼神閃爍,又低頭快速翻查,最終,面露難色。
“蘇姑娘,”他遲疑著開口,“這......這田契若要登記為夫妻共業(yè),須得核實(shí)另一方戶籍婚配狀況???.....可沈公子官牒名錄所示,其妻室......并非姑娘您啊?!?/p>
寒風(fēng)似乎瞬間灌滿了官衙大堂,凍得我四肢百骸都僵住了。
“你說什么?”我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幾乎聽不出是自己的。
“大人是否看錯(cuò)了?我與他,三日前才拜堂成親,婚書在此,墨跡未干......”
書吏慌忙打斷我,將冊簿小心翼翼推到我面前,指尖點(diǎn)著一處:
“姑娘慎言!官牒記錄在此,白紙黑字,做不得假。沈拂玉之妻,登記為......溫氏,云芷。”
溫云芷?
那個(gè)三年前凍僵在我玉凝閣外、我見她可憐親手救下、見她機(jī)靈便留在身邊做了貼身丫鬟的溫云芷?
那個(gè)口口聲聲說我于她有再造之恩、跪求我教她經(jīng)營之道、我將雕冰技藝和人情往來傾囊相授,甚至讓她幫忙打理部分蘇家產(chǎn)業(yè)、接觸我人脈的溫云芷?
她竟成了沈拂玉官府名牒上的妻?
一定是哪里錯(cuò)了?
我徑直回了我們的家。
卻在廊橋回旋處,與溫云芷迎面撞上。
她懷中錦盒應(yīng)聲落地,塞外特有的雪蓮酥滾落青石板。
看清是我,她非但不慌,反將一枚纏著紅繩的蜜餞匣子遞到我眼前,丹蔻指甲輕敲盒面。
“姐姐嘗嘗?這是拂玉特意帶我去北疆賞雪山時(shí)買的——他說那兒的日出,最配甜食?!?/p>
“北疆”二字如冰錐刺心。沈拂玉曾無數(shù)次在冰燈下執(zhí)我手許諾:
“待漕運(yùn)事畢,必帶你去北疆,看千里冰封蓮湖,飲最烈的燒刀子?!?/p>
這話他從縣衙小吏說到工部新貴,從未兌現(xiàn)。
三日前合巹交杯時(shí),他還蹙眉嫌:“北疆苦寒,有何趣?”
原是早已陪他人飲過烈酒賞過雪。
喉間涌起血腥氣,我啞聲質(zhì)問:“你可知我與他三日前已拜堂?”
溫云芷撫著鬢邊赤金步搖,嫣然一笑:“自然知道。”
我死死盯著她眼底,試圖尋得半分被迫。
或許她只是被他權(quán)勢所惑的孤女?
我甚至想,若她愿抽身,我仍可贈她城南鋪面安身立命。
可她下一句,徹底焚盡我所有奢望。
“拂玉說,那不過是為全你顏面的假拜堂?!?/p>
我猛地從袖中掏出婚書,殷紅官印灼灼刺目:“宗人府鈐印在此,豈容你信口雌黃!”
她竟揚(yáng)手打落婚書,繡鞋狠狠碾過沈拂玉親手寫就的姓名,泥污瞬間浸透墨跡。
“真是瘋得不輕。”她俯身時(shí)瓔珞墜子掃過我臉頰,聲線甜如蜜毒。
“拂玉早說過你患癔癥,總妄想是他正妻。如今看來,倒比說得更甚些。”
“那日陪你演那出戲,不過是憐你癡傻罷了?!?/p>
絹帛撕裂聲乍起——她竟將婚書一撕為二,隨手拋進(jìn)廊下流水!
我踉蹌跪倒在冰涼的青石板上,看著水中漂浮的婚書殘片。
他本是一介寒門書生,空有抱負(fù)卻無門路。
是我,看中他眉眼間的才華與不甘,力排眾議,下嫁于他。
動用蘇家金銀無數(shù),為他鋪就入仕之階,打點(diǎn)上下。
雕刻冰雕為他承蒙圣意,贏得上峰賞識。
他說,官場復(fù)雜,他根基乃我蘇家所筑,恐招人嫉恨,我們的婚事暫不宜聲張。
我懂,我愿做他身后沉默的女人,替他打理好一切,讓他無后顧之憂。
甚至為了全他的面子,對外只稱自己是尋常冰雕師,絕口不提蘇家富貴。
他卻在飛黃騰達(dá)后,用我贈的金玉妝點(diǎn)的美人,將我貶作——瘋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