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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國師府的掌家權柄便公開移交到了林聽晚手中。蕭淮瑾與林聽晚更是明目張膽地在府內同行同止,姿態(tài)親昵。
關于她是災星的流言甚囂塵上,她知道這是蕭淮瑾在逼她。
綠袖氣得雙眼通紅,宋時微卻異常平靜。她只是默默擦拭著隨身的佩劍,反正再過幾日,她就會離開,此生不再回來。
直到一名留守宋家老宅的老仆連滾帶爬地闖入,老淚縱橫:“小姐!不好了!有人、有人在老將軍墳前......”
宋時微心頭劇震,策馬狂奔至城郊。
雨水混著泥濘,眼前的景象讓她血液瞬間逆流——
父親的墓碑被砸得粉碎,污濁的黑狗血潑灑得到處都是。幾個滿臉橫肉的壯漢,正獰笑著揮舞浸過狗血的鞭子,父親的骸骨在泥濘中被抽打、踐踏。
“抽!給老子狠狠地抽!養(yǎng)出那么個災星禍害,死了也別想安生!”
那一刻,宋時微腦中名為理智的弦,徹底崩斷。
猛地奪過其中一人手中的鞭子,挾著她滔天的恨意與絕望,呼嘯著落在那些惡徒身上。
“?。 逼鸪跄侨诉€在叫罵,“災星殺人啦!”
可很快,罵聲變成了哀嚎,最終歸于無聲。
雨水沖刷著滿地狼藉,混合著血水與泥濘。宋時微力竭地跪倒在父親的碎骨前,徒手想將那些白骨攏入懷中,卻怎么也拼湊不回一個完整的形貌。
她終于崩潰,仰起頭,發(fā)出一聲凄厲至極的哀嚎,哭聲穿透雨幕,在空曠的墓地里久久回蕩,如同杜宇啼血。
當蕭淮瑾聞訊趕到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景象。
宋時微跪在傾盆大雨中,一塊一塊從污泥中撿拾骸骨,雨水混著泥漿從她臉頰滑落,渾身濕透,狼狽不堪。
蕭淮瑾的腳步瞬間釘在原地,一股寒意夾雜著莫名的恐慌從心底竄起。流言確實是他有意縱容,想逼她低頭,可他絕未想到,竟會有人膽大包天到跑來掘墳鞭尸!
他強壓下心悸,快步上前,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時微,不是我......此事我定會嚴查,必將那些刁民碎尸萬段!”
他伸出手,想去扶她起來。
手還未觸碰到她,便被宋時微狠狠甩開!
“滾——”
她抬起頭,那雙曾映著星火與愛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無邊死寂與淬入骨髓的恨意。蕭淮瑾被這眼神嚇得硬生生后退了半步。
“蕭淮瑾,我同意了?!?/p>
這句話不像允準,更像是一道最終判決。
蕭淮瑾的第一反應不是得償所愿的狂喜,而是心臟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的窒息感。最終丟下一句:“我......我這就去查清兇手!”落荒而逃。
國師府開始張燈結彩,為大婚做準備。
蕭淮瑾親自下令,此次婚禮的規(guī)格,必須遠超當年迎娶宋時微之時。他要向全天下證明,他給予林聽晚的,是獨一無二的珍視。
絲綢如云,紅綢似火,整個府邸籠罩在一片極致的喜慶中。
看著這滿院灼目的紅,蕭淮瑾心里卻是空空的,無數(shù)次想起宋時微那雙死寂的、再無波瀾的眼睛。
就連林聽晚笑靨如花地依偎過來,也壓不住心頭的煩躁。
他開始對婚禮的每個細節(jié)都親自把控,試圖用忙碌來填滿自己的內心。
與外面的喧囂不同,宋時微安安靜靜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手中正在縫制一副厚厚的護膝。
蕭老夫人身邊的秦嬤嬤來了,她這次沒有上次的趾高氣揚,行禮后恭恭敬敬地請宋時微去老夫人院中說話。
行至門口,杯子碎裂的聲音傳來,老夫人聲音冷厲如冰:“所以,這些年你一直與我作對不是為了保護宋時微,而是認為當初是我逼走了林聽晚。你在報復我。”
秦嬤嬤臉色尷尬,忙上前準備通報,宋時微卻平靜地推開門直接走了進去。
看到突然闖入的宋時微,蕭淮瑾臉上的憤怒瞬間僵住,震驚、慌亂、狼狽等多種情緒如同潮水般涌上他的臉。
“時微......”他試圖解釋,宋時微客氣地朝他微微頷首,越過他坐在老夫人下首。
沉默地等著老夫人開口訓斥。
“你身為國師府的女主人,納平妻這種事情怎么能讓自己的夫君親力親為,他們男人可是要做大事的?!?/p>
宋時微抬眸,目光淡淡地掃過蕭淮瑾有些慌亂的臉,輕聲開口:“國師大人早就把掌家的權利給了林姑娘,林姑娘被國師放在心頭這么多年,他們的婚禮想必不想我插手吧?!?/p>
蕭老夫人眸光一轉,視線落在宋時微身上:“這么說,你同意了?”
蕭淮瑾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看向她,心中預演了無數(shù)種應對她反對的說辭。
然而,宋時微只是淡淡地掀了下眼皮,平靜無波地吐出兩個字:
“同意?!?/p>
蕭老夫人深深地看著她,深知她這般反應意味著什么——這并非妥協(xié),而是徹底的放棄與決絕。老夫人眼中最后一點光芒熄滅了,無力地揮了揮手,什么也沒再說,拄著拐杖,蹣跚地挪回了內室。
宋時微也隨之起身,沒有絲毫停留,徑直離去。
蕭淮瑾看著同樣決絕的兩個背影,內心被巨大的恐慌包裹。他清晰地感覺到,有很重要的東西,正在以一種無法挽回的速度,從他生命里悄然流失。
門口的宋時微正將一副護膝交給秦嬤嬤。
“老夫人有腿疾,以后我不在她身邊,你們需多加留意?!?/p>
“你不在母親身邊,要去哪里?”慢了一步的蕭淮瑾正好聽到宋時微的話。
宋時微不予理會,轉身朝著自己的院子走去。
蕭淮瑾卻鬼使神差地追在后面,喋喋不休地跟到了院門口。
“宋時微,你把話講清楚。”“宋時微,你是要回宋家住嗎?宋家已經沒人了,你回去有什么意思。”
“妹妹,你理理我好不好?”宋時微的腳步頓時停了下來。
一滴晶瑩的露珠掉落池水,蕩起小小的漣漪。
異地五年,成親五年。宋時微有差不多十年沒有聽到蕭淮瑾這么稱呼她了。
蕭淮瑾走到宋時微面前,穩(wěn)重多年的眸光中帶著些許少年的恐慌。
“我和阿晚當成親,你就出府別居,你讓阿晚以后如何自處。”
宋時微的心死一般沉寂,蕭淮瑾繼續(xù)開口:“阿晚不懂內宅事務,中饋還是要交給你的。你還是這個家的當家主母?!?/p>
“只要你以后不找阿晚的麻煩,我會......”他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我會好好待你的?!?/p>
“我和阿晚的孩子也會交給你,你不用怕老無所依。”
“砰!”院門被重重地關上,蕭淮瑾碰了一鼻子灰。
“宋時微,你別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