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輝在知道消息的當(dāng)天，就欣喜若狂的在家庭聚餐上宣布。

“這房子，我要定了！”

他意氣風(fēng)發(fā)，好像已經(jīng)住進了新房，對著一眾親戚勾畫藍圖。

“等我拿到這房子，就把爸媽接過去。我，林輝，從今天起，就是這個家的頂梁柱！”

我爸媽當(dāng)場拍板，臉上是藏不住的驕傲跟喜悅。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家里就指望你了?！?/p>

滿桌的親戚也跟著附和，夸他有出息孝順。

那頓飯，所有人都喜氣洋洋，沒有人問過我的意見，甚至沒有人多看我一眼。

我就像個背景板，一個不重要的觀眾。

兩天后，林輝興沖沖的從單位跑回來，帶回一個關(guān)鍵信息。

單位負責(zé)這件事的科長告訴他，購房指標(biāo)確實可以由一名子女繼承，但有一個前提條件。

其他所有子女，都必須簽一份自愿放棄產(chǎn)權(quán)協(xié)議書，并且要親自到場按手印確認。

這個規(guī)則，就像一把鑰匙，悄無聲息的落到了我手里。

那天晚飯桌上，我媽總算正眼看我了，臉上堆著笑。

“默默啊，你聽說了吧？明天你哥把協(xié)議拿回來，你趕緊簽了，別耽誤你哥辦正事?！?/p>

她的口氣，不是商量，是通知。

是一種你應(yīng)該、你必須的理所當(dāng)然。

我放下筷子，看著她，也看著滿臉期待的林輝跟我爸的一臉威嚴(yán)。

我沒有像他們想的那樣鬧脾氣或者提條件。

我甚至點了點頭，嘴角還勾起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好啊。”

我的順從，讓他們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林輝長舒一口氣，我媽臉上的笑容更真切了。

他們以為，獵物已經(jīng)馴服。

他們不知道。

在我眼里，這個從天而降的福利房，不是給他們的餡餅。

而是為我準(zhǔn)備了二十多年，最鋒利的那只捕獸夾。

現(xiàn)在，只等獵物自己走進來。

第二天下午，林輝果然春風(fēng)滿面的來了。

他手里拿著一個牛皮紙袋，里面裝著那份決定他未來百萬財富的協(xié)議書。

他走進我家，姿態(tài)像個巡視領(lǐng)地的將軍。

“啪”的一聲，他把協(xié)議書跟一方紅色的印泥盒拍在我茶幾上。

“林默，趕緊的，簽了按手印，我下午還要去單位提交材料，人家催著呢。”

他的口吻，是命令，不容置喙。

我坐在沙發(fā)上，沒動，只是看著他。

他大概以為我還在為那2萬7的事鬧別扭，臉上露出不耐煩。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種安撫小孩的口氣說。

“行了行了，不就兩萬多塊錢嗎？你哥我至于賴你這點錢？”

“等哥拿到房子，裝修的時候給你包個大紅包，行了吧？保證比你那2萬7多！”

他的口氣里，充滿了施舍跟不屑。

仿佛給我一個紅包，是對我多大的恩賜。

他好像完全沒意識到，他欠我的，是一筆明確有單據(jù)可查的債務(wù)。

而不是可以靠他的心情來決定的賞賜。

我總算動了。

我拿起那份薄薄的協(xié)議書。

上面自愿放棄四個黑體大字，格外扎眼。

我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每個字都像針一樣扎我的眼睛。

林輝站在一旁，抱著胳膊，一臉期待又催促的等著我。

他以為下一秒，我就會拿起筆，簽下我的名字。

我確實抬起了頭，平靜的看著他。

然后，我拿著協(xié)議書，站了起來。

我沒有走向放筆的桌子，而是走向了客廳角落的垃圾桶。

在林輝驚愕的注視下，我手一松。

那份承載著他百萬夢想的紙，輕飄飄的，旋轉(zhuǎn)著，落進了骯臟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