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寂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抬眼，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眸子里。

“以我的名義？”她嗤笑，“然后呢？再被你按上另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以云裊的名義?！鳖櫻缟畹穆曇羝届o無波，“你需要化妝，確保裁判和觀眾認不出來。拿到冠軍，之前你打人的事，李教授后續(xù)的治療，我來解決?！?/p>

巨大的屈辱感瞬間攫住了云寂。

她不僅要替剽竊者正名，還要親手將本該屬于自己的榮耀，再次拱手讓人，甚至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去戰(zhàn)斗。

“憑什么？”她指甲掐進掌心，聲音因極力克制而顫抖。

“憑這是目前唯一能確保金牌不落旁人的方法；憑你，還是華國現(xiàn)役唯一有實力碾壓所有對手的人。”

顧宴深走近幾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云寂，你骨子里的驕傲和對花滑的執(zhí)著，騙不了我。你甘心看著屬于我們的榮耀，被那群人踩在腳下嘲笑嗎？”

他精準(zhǔn)地抓住了她的軟肋——國家榮譽，以及她視若生命的花滑。

云寂閉上眼，腦海中閃過李教授慈祥的面容，他曾諄諄教誨：“小寂，我們站在冰場上，代表的從來不只是個人?！?/p>

也閃過那天他離去時，悄悄塞進她手中的那張名片，一位在國際滑聯(lián)頗有聲望的資深教練的聯(lián)系方式。

比賽場，是顧宴深會放松警惕的地方，也是她能接觸到外界的機會。

一個計劃在腦中成型。

再睜開眼，她眼底所有情緒已被壓下，只剩一片冰冷的沉寂。

“我答應(yīng)你?！?/p>

決賽日到來。

云寂穿著云裊的考斯滕，畫著以假亂真的妝容，站在入場通道的陰影里。

冰面璀璨的光芒近在咫尺，觀眾席上山呼海嘯般的歡呼，卻是為了“云裊”這個名字。

身旁，顧宴深身姿依舊挺拔。

他看向她，眼神復(fù)雜，低聲道：“記住，別出錯?！?/p>

云寂沒有看他，只是將目光投向那片熟悉的冰場。

那里，曾是她夢想騰飛的地方，如今卻成了她屈辱的刑場。

當(dāng)廣播里響起“云裊”的名字時，云寂深吸一口氣，滑入冰場中央。聚光燈打下，她微微仰頭，將所有的屈辱、不甘、憤怒，盡數(shù)壓入心底最深處。

音樂響起，顧宴深握住她的手，熟悉的托舉、拋跳一個個展開，十幾年刻入骨髓的默契自然流淌。

盡管久未合練，右腿舊傷仍在隱隱作痛，他們的動作依舊行云流水。

云寂將所有的情緒都化作了冰刃上的寒光，每一個跳躍都精準(zhǔn)決絕，每一個旋轉(zhuǎn)都帶著破釜沉舟的力量。

她不是為了“云裊”而滑，也不是為了顧宴深，而是為了腳下這片冰面所代表的國家榮譽，為了她心中永不磨滅的花滑信仰！

最后一個音符落下，他們以一個前所未有的高難度聯(lián)合旋轉(zhuǎn)定格。

全場寂靜了一瞬，隨即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

分?jǐn)?shù)出來，斷層第一！

那個前世與她失之交臂，今生本已無望的十連冠和大滿貫，以這樣一種荒誕而屈辱的方式，被她親手奪回！

觀眾席上，“云裊！云裊！”的吶喊聲震耳欲聾。

顧宴深緊緊握著云寂的手，眼神里翻涌著某種失而復(fù)得的狂熱。

“在這里等我，”他聲音低啞，帶著不容抗拒，“領(lǐng)完獎，我就帶你回家。”

他說完，深深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走向領(lǐng)獎臺。

云寂看著他與云裊并肩站在最高處，看著屬于她的榮耀被冒名頂替者享受，看著漫天金雨為他們而落……她面無表情地轉(zhuǎn)身，走進了選手通道。

回到休息室，她迅速鎖上門，沒有片刻停留，利落地換上了提前準(zhǔn)備好的普通衣物，卸去了臉上虛假的妝容。

鏡子里，終于映出她蒼白卻決絕的臉。

門外，是喧天的歡呼和顧宴深即將到來的腳步聲。

門內(nèi)，她拿出那張被汗水微微浸濕的名片，按下了號碼。

“教練，是我，云寂。我準(zhǔn)備好了。”

……

當(dāng)顧宴深捧著獎杯，擺脫了熱情的媒體和云裊，匆匆趕回休息室時，里面早已人去樓空。

只剩下那件屬于“云裊”的考斯滕，被隨意丟棄在長椅上，像一抹褪下的皮囊。

窗戶大開，夜風(fēng)吹入，帶著遠處尚未停歇的歡呼聲，卻只讓他感到刺骨的冰涼。

手中的獎杯，“哐當(dāng)”一聲砸落在地。

金屬與地面撞擊的脆響，終于蓋過了場外那屬于云裊的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