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瀾的指腹剛觸到帷帽輕紗，不遠處便傳來葉青晚嬌柔的喚聲：

“王爺——”

圍在一旁的世家子弟立刻起哄：“葉姑娘該改口叫‘夫君’了，再過幾日可就是王妃啦！”

葉青晚羞得躲到謝長瀾身后，他轉(zhuǎn)身時眼底已漫開寵溺，輕描淡寫替她解圍：

“別逗她，她膽子小?！?/p>

趁這間隙，姜聞纓踉蹌著落荒而逃。

她在街巷里游蕩了三個時辰，直到天黑才回落纓樓。

將涼透的喜餅擱在桌案上，她瞥見桌角新添的三封信件，手一抖，手肘撞開了桌下機關(guān)。

一面暗鏡緩緩滑出。

落纓樓是謝長瀾請墨家巧匠打造的，通過這面暗鏡，她便能隱秘地觀察樓中所有角落。

他當初還笑著說：“阿纓，我的一切都對你敞開，這樣你會不會更有安全感？你想瞧什么，都可以放心看?！?/p>

那時她只覺得暖心，此刻卻只剩自嘲。

她剛想合上開關(guān)，就聽見謝長瀾貼身侍衛(wèi)的聲音：

“王爺，您當真要娶葉姑娘？聞纓姑娘那邊......”

她的動作頓住，目光釘在暗鏡上。

鏡中謝長瀾醉意未消，聞言卻瞬間冷了神色：“嘴巴嚴實點！這事敢傳到阿纓耳中......”

他“啪”地將匕首拍在桌案，侍衛(wèi)立刻噤聲。

下一秒，謝長瀾卻勾唇摸出一份明黃婚書：“母后催得緊，這婚書已蓋了宮印，作不得假。”

“那您和聞纓姑娘的婚書......”侍衛(wèi)忍不住追問。

謝長瀾將婚書鎖入暗格后，才語氣漫不經(jīng)心地回應(yīng)：

“當年母后攔著蓋不了印，我只能先給阿纓一份假婚書，不然她怎會甘心留在我身邊？”

他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不耐，“阿纓性子太烈，不適合做王妃。有本王寵著她，讓她安安穩(wěn)穩(wěn)待在落纓樓，就夠了?！?/p>

姜聞纓只覺腦中嗡鳴，整顆心像被撕了道口子，痛不欲生。

原來，她視若珍寶、日日藏在錦盒里的婚書，從來都是假的。

“聞纓姑娘頗有手段，暗閣里的人都服她。要是讓她知道了真相，再像三年前那樣離開......”

侍衛(wèi)的提醒讓謝長瀾瞳孔一縮，隨即冷聲道：

“那就永遠不讓她知道。給暗影加派人手，務(wù)必盯緊阿纓。”

姜聞纓咬緊牙關(guān)，喉間苦澀蔓延。

怪不得今天她去晚照樓的路上，暗影的人瘋了似地攔著她，甚至動了手，險些讓她肩上的舊傷復(fù)發(fā)。

原來竟都是謝長瀾的授意。

還未等她從剜心的真相里緩過神，就聽侍衛(wèi)又問：“王爺，您到底更中意誰？是聞纓姑娘，還是葉姑娘？”

謝長瀾指尖撥著酒盞，眼底漾著柔情：

“自然是阿纓，可她棱角磨不平。青晚干凈、簡單，養(yǎng)她也算圓了遺憾?！?/p>

侍衛(wèi)揣摩著他的心思，試探著問：“王爺，您是不是還介意聞纓姑娘當年為了救您，闖楚家寨的那三天三夜？”

“京中......總有些不好聽的閑話?！?/p>

姜聞纓的心猛地一墜。

當年，謝長瀾被綁入楚家寨中，她單槍匹馬闖進去，最后拼了半條命才將他救出。

可京中卻傳得沸沸揚揚，說她在寨中失了清白。

沒人信她，只有謝長瀾，那時他抱著她，捧著她的臉，吻過她臉上每一道新添的疤，語氣堅定地說：

“我的阿纓最干凈，誰也不能說你半句不是?！?/p>

可現(xiàn)在，暗鏡里的謝長瀾沒有應(yīng)聲，只是拿起酒盞，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那沉默，就是最狠的默認。

“七日后大婚，務(wù)必瞞住阿纓。”謝長瀾的聲音再次響起，“最好讓人‘不小心’傷了她，送去城外別苑待些時日，等大婚結(jié)束了再回來?！?/p>

姜聞纓心里緊繃的那根弦，終于斷了。

原來她的傷痛，在他眼里早已無關(guān)緊要，甚至成了他控制她、不讓她礙事的手段。

她麻木地走回桌案，拆開了那三封信件。

第一封是葉青晚寫的，字跡娟秀，語氣里滿是歡喜：

【師姐，公子向我下聘了！婚書已經(jīng)送來了，可我總怕這是夢。你何時得閑來幫我瞧瞧婚書的真?zhèn)?？有師姐在，我才放心?！?/p>

第二封是謝長瀾的，墨跡還是新的，字里行間滿是溫柔：

【阿纓，甚念，巡查完便回去日日陪著你?！?/p>

最后一封是東方先生的：【為師已教無可教，特修書一封給青云先生，你若有意，便去西燕皇城尋她?！?/p>

姜聞纓想著今日看到的一切，配著謝長瀾這句“甚念”，仿若被一記耳光，狠狠扇在臉上。

她閉了閉眼，從抽屜深處拿出了那支鏢隊的令牌，緩緩執(zhí)起筆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