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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燼很快端來一盆水。

水是渾濁的，帶著一股泥沙的腥氣。這是我們儲水桶里最后的存水，沉淀了很久，只夠勉強飲用。

他用毛巾沾了水，敷在我的額頭上，動作算不上溫柔，甚至有些急躁。

“忍一下，很快就好了。”他說。

我睜開眼，透過模糊的視線，看到他緊鎖的眉頭。他是在擔(dān)心我嗎？

可下一秒，行軍床上的林柔又發(fā)出了一聲嚶嚀。

“阿燼......冷......”

陸燼立刻丟下我，起身快步走了過去。

他摸了摸林柔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然后解開外套，將林柔連同被子一起，緊緊地抱在了懷里。

“別怕，我在?！彼穆曇?，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

那一瞬間，我額頭上的毛巾滑落，掉在地上，沾滿了灰塵。

就像我的心一樣。

高燒讓我的記憶開始錯亂。我想起一年前，也是這樣的高燒。那時還沒有林柔。

陸燼背著我，在被酸雨腐蝕的廢墟里走了整整一夜，才找到一個廢棄的診所。

他把搜刮來的所有罐頭都給了守在那里的幸存者，換回了一支抗生素。

他抱著我，一整夜沒合眼，一遍遍用酒精給我擦拭身體。

他對我說：“念念，撐住，有我呢。你死了，我怎么辦？”

那時的陸燼，是我唯一的光。

可現(xiàn)在，他的光，照在了別人身上。

我渾身發(fā)冷，不是因為高燒，而是因為絕望。

我不能死在這里。

我撐著墻，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陸燼聽到了動靜，回頭看了我一眼，眉頭緊蹙：“你干什么？躺下！”

“水?！蔽业纳ぷ酉袷潜簧凹埬ミ^，“我要喝水?！?/p>

儲水桶已經(jīng)空了。唯一的水源，在五百米外一個被輕度輻射污染的地下蓄水池。

那里是禁區(qū)，我們約定過，不到萬不得已，絕不靠近。

陸燼的臉色變了：“你瘋了？那里的水不能喝！”

“不喝，我就會燒死?！蔽铱粗?，眼神平靜得可怕。

“你等我！等林柔退燒了，我就去給你想辦法！”他吼道，像是在掩飾什么。

等她退燒？

我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我沒再理他，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門口。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背后，是陸燼焦急的吼聲，和林柔更加虛弱的呼喚。

“阿燼......我頭好暈......”

我聽到陸燼的腳步聲頓住了。

他沒有追上來。

他選擇了留下，陪著林柔。

我推開庇護所沉重的鐵門，外面是80度的灼熱空氣，像一堵墻，迎面壓來。

世界，一片滾燙的昏黃。

我回頭，最后看了一眼。

陸燼抱著林柔，低頭親吻她的額頭，像在安撫一件稀世珍寶。

他沒有看我。

一眼都沒有。

鐵門在我身后，緩緩關(guān)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