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見慣此等場面，神色沉穩(wěn)，吩咐道：“莫要動粗。若有冤屈，可一并具狀，往京兆尹衙門遞呈申訴?！?/p>

顧婉婉何曾見過這等陣仗？心中更是惴惴不安，忙在神識中呼喚：【青青，前方怎么了？她們的女兒遭遇了什么？】

青青神識如網(wǎng)，瞬間掃過眾婦人紛亂的心緒，聲音陡然凝重：【主人，此非尋常小冤！這起女眷失蹤之案，牽連甚廣，內(nèi)情詭譎，更關(guān)乎......國運興衰！】

顧婉婉被瑞王牢牢護在身后，只能從臂彎間隙望見那群婦人長跪不起，縱然侍衛(wèi)刀劍半出以示威嚇，亦紋絲不動，其哀之切，其志之堅，絕非尋常糾紛可比。

“請瑞王殿下為我等做主！請‘氣運之女’顧三小姐為我等申冤——！”眾人再次齊聲高呼，聲浪直沖云霄。

“氣運之女”四字入耳，顧婉婉心頭一震！

這是她第一次在萬民之前被如此呼喚，一股難以言喻的沉甸甸的使命感油然而生，竟不由自主地從瑞王堅實的臂膀后探出身來，欲看個真切。

青青也是一驚，靈體光芒急遽閃爍，感受到一股磅礴精純的愿力正源源不斷匯聚于顧婉婉周身：【主人！您的‘氣運之女’之身已被萬民識認！此案......便作為您為大余蒼生所行的第一樁大善功吧！】

那濃郁的信仰之力，如同暖流注入，令她靈體都為之震顫。

瑞王見場面幾近失控，百姓群情激動，唯恐驚擾或傷及顧婉婉，長臂一攬，將她更緊地護入懷中，溫言撫慰：“婉婉莫驚，百姓無惡意?！?/p>

他亦聽到青青警示，深知事態(tài)嚴重，眸色轉(zhuǎn)厲，當機立斷對侍衛(wèi)下令：“將諸位苦主請入王府，著人詳錄供詞，不得驚擾旁人！”他決意秘密審問，以防打草驚蛇。

青青見顧婉婉憂心如焚，神識之力悄然深入靠前的幾位婦人的識海，瞬息間明了因果，憤然道：【主人！是一起五品京官虐女案！這些婦人皆是苦主，女兒無故失蹤，告官無門。】

【其中一人曾于街市偶見其女被強擄入那官邸后宅，苦于無憑無據(jù)，衙門亦不敢擅查。】

【今日見殿下與您當街救人，伸張正義，才拼死攔駕鳴冤！】

顧婉婉聽得入神，纖軀無意識地輕倚在瑞王胸前，一只小手因激動而緊緊攥住了他白月蟒袍的前襟，揉得云錦暗紋都失了章法：【無故失蹤？究竟為何？】

青青的聲音陡然染上凜冽寒意：【是魔氣！我方才以神識探那官邸外墻，竟有極淡卻陰穢的魔氣殘留！那官員恐已被魔物侵染，敵國細作......已然潛入帝京中樞了！】

【魔氣？！】顧婉婉心中駭浪滔天，小手攥得更緊，指甲幾乎要嵌進瑞王的衣料，急道：【可......可我如今身份，如何能插手朝堂刑案？縱是‘氣運之女’，空口無憑，衙門豈能輕信？莫非......要直接面圣？】

瑞王被她胸前那只不安分的小手攪得心旌微蕩，此刻聞她竟欲以身犯險，連忙沉聲道：

“婉婉不必憂心！苦主既聚眾攔駕鳴冤，所涉必非微末小吏。本王自會即刻入宮，面稟皇兄，請旨親查此案！定要水落石出，還百姓公道！若有包庇徇私者，定斬不赦！”他字字鏗鏘，盡顯親王擔當。

顧婉婉心系魔氣之危，仍不放心，纖指緊緊拉住他的袖袍，朱唇微啟，欲言又止：“可是......”

青青深知顧婉婉擔憂之事，立刻寬解：【主人寬心！瑞王殿下是帝上分身所化，區(qū)區(qū)凡間魔氣，如螢火之于皓月，斷不能傷其分毫！】

瑞王這才恍然，原來婉婉并非不信他的能力，而是憂心他被魔氣所害。

心頭暖流涌動，他輕輕覆上她仍攥著自己衣襟的柔荑，溫厚掌心傳遞著令人安定的力量，承諾道：“婉婉放心，皇兄......定會遣得力之人隨護周全?！?/p>

————

解決了眾人請命的案件，瑞王本想帶顧婉婉在茶樓雅間用午膳，稍作休整。顧婉婉要先整理一下被湖風吹亂的衣衫和發(fā)髻，便進了雅間的內(nèi)室。

然而，內(nèi)室里的顧婉婉，心緒卻如同驚濤駭浪，根本無法平靜。

柳文清投湖尋死的絕望模樣，與青青描述的、她前世被逼投水的慘劇交織在一起，讓她心有余悸，憂心忡忡。

她對著銅鏡，卻視而不見，心神早已飄遠，忍不住在識海里再次追問青青：【青青......】

她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上一世......我投湖自盡之后......瑞王他......他過得如何？】

她緊緊攥著手中的絲帕，指節(jié)泛白：【他......他萬不能像今日那柳公子一般癡傻，也......也尋了短見吧？】

這是她最深的恐懼，源于對前世那個“夫君”的牽掛，也源于今生對眼前這個溫潤男子的在意。

青青看著顧婉婉魂不守舍、臉色蒼白的樣子，心中輕嘆。

它知道這個答案的殘酷，但此刻也無法再隱瞞了。它的聲音帶著沉痛和一絲懊悔：

【前世主人自誓不旁嫁，娘家兄弟逼之甚急......主人為保清白與對瑞王的情意，乃......投水而死......】

它頓了頓，艱難地說出那個讓顧婉婉魂飛魄散的結(jié)局：【前世的瑞王......聞此噩耗......悲痛欲絕......他......他亦自縊于庭樹之下！隨您而去了！】

轟——！如同九天驚雷在腦海中炸響！顧婉婉只覺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轉(zhuǎn)！

“什么？！”她失聲驚呼，腳下猛地一個踉蹌，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重重撞在身后的屏風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她完全忘記了疼痛，只是呆呆地站立著，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焦距，口中無意識地呢喃著，帶著難以置信的絕望：“他......自縊......庭樹......怎么會......怎么會......”

前世那些破碎的、被塵封的畫面，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地涌入她的腦海！

——是冰冷的湖水，淹沒口鼻的窒息感......

——是娘家兄長猙獰逼迫的嘴臉......

——是最后一眼望向“瑞郎”離任方向那無盡的眷戀與不舍......

——還有......還有那模糊卻無比清晰的畫面：庭院中那棵熟悉的樹下，一個修長卻絕望的身影懸掛著......隨風輕輕晃動......

那是她的瑞郎！是她的夫君！他竟......隨她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