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他呼吸開始平穩(wěn)，好不猶豫的起身離開這里。

發(fā)生了這么多事，誰都沒了度假的心情，謝凌便帶著幾人回了國。

飛機落地的當(dāng)天晚上，舒洛禾做了個夢。

她很少做夢，也許是自小的睡眠質(zhì)量就好，可不知是得知自己換了癌癥、影響了心情還是怎么，這兩天，她開始頻繁的夢到舊事。

母親會笑著端上她愛吃的糖醋排骨，一家人會窩在沙發(fā)看一下午的電影，會在天氣適宜的季節(jié)四處旅游。

夢里是混亂的，她還回到了七年前的公寓。

那段日子像浸在溫水里緩慢流淌。

有次她熬夜醒來時，身上蓋著他的外套，廚房卻飄來雞蛋的焦糊味。

幽幽燈光里，他站在灶臺前，手足無措。

“......糊了，但能吃。”

“洛禾姐?！庇刑焱砩?，他突然叫她，手里攥著剛領(lǐng)到的兼職工資，笑著?！懊魈煺埬愠源蟛??！?/p>

窗欞漏進月光，照在他眼里，像藏了星星。

可夢境突然被撕.裂，網(wǎng)暴的截圖像雪片一樣砸下來，“殺人犯醫(yī)生的女兒”“幫兇”“蛇蝎心腸”等紅色標(biāo)題觸目驚心。

她走在街上，就能聽見有人在小聲罵著，到后來，幾乎分不清是真實的還是幻聽，直到跑回家看見母親從陽臺跳下去，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

ICU的紅燈亮得刺眼，后來公司保不住了，向來堅.挺如古木的父親第一次躲在暗處，哭得滿臉是淚。

她站在醫(yī)院走廊，手里攥著給謝凌準備的學(xué)費，突然覺得喘不過氣。

母親的治療費、父親的債務(wù)、旁人的唾罵......這一切像座山，壓得她直不起腰，沒日沒夜的奔跑，卻無論如何都逃不出去。

只有謝凌，是她能放下的。

只有他，是她可以輕松卸下的責(zé)任。

“我走了?！?/p>

黑夜里，她放下了那份錢，對著熟睡的少年說。

......

舒洛禾猛地睜開眼，額頭上全是冷汗。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被單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影。她抬手摸臉，才發(fā)現(xiàn)滿臉都是淚，連枕頭都洇濕了一片。

她起身走到洗手間，擰開冷水龍頭。

冰涼的水撲在臉上才壓下喉嚨里的哽咽。鏡子里的人臉色蒼白，眼下是青黑，嘴唇干裂得像要出血——這是長期辛勞，營養(yǎng)不良加上癌癥摧殘留下的痕跡。

她絕不能倒下。

從口袋里摸出藥瓶，倒出兩粒白色藥片，就著冷水咽下去。藥味在舌尖散開時，她對著鏡子扯了扯嘴角。

沒關(guān)系，她想。

只要能等到母親醒，只要能撐到那一天，這點疼算什么。

凌晨五點，醫(yī)院的走廊還很安靜。舒洛禾推開母親的病房門，監(jiān)護儀的滴答聲立刻漫了過來。她走到病床邊，握住母親的手——

那只曾經(jīng)握過手術(shù)刀、給她梳過頭發(fā)的手，現(xiàn)在冰冷僵硬，只有指尖偶爾會因為儀器刺激而輕微顫動。

“媽。”她把臉貼在母親手背上，聲音很輕，“我又夢見以前了。夢見你給我做糖醋排骨，還夢見謝凌把雞蛋煎糊了，教了好幾遍才學(xué)會......”

“我知道很難?！?/p>

說著，她的眼淚掉在母親手背上，“有時候我也想過放棄，可一想到你還在等我，就覺得能再撐一會兒，為了我，你可不可以再堅持一下？”

她無聲無息的哭了半晌，抬起頭，看著母親沉睡的臉。

“我會撐下去的，我會救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