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去?！?/p>

月憐拉上宋宴禮的手，是命令的口吻。

宋宴禮看著二人肌膚相接的地方，竟不管男女大防，拉起月憐的腕子朝外走。

看著二人的背影，我心頓頓地疼。

上一世，除了與他打架，我們最近的接觸就是他把我扶上馬匹的那一刻。

怨我至深的人，卻又要用命保護(hù)我。

他有他畢生的堅持，我紀(jì)昭華也有身為相府嫡小姐的驕傲。

天子要大力推行科舉，打破任命世家子弟為官的舊習(xí)。

首先要做的，廢除兩相制。

父親為右相根基不如左相深，首當(dāng)其沖成了打擊的對象。

連這次進(jìn)宮，也不是讓左相府的女兒去享受的，而是帝王心術(shù)。

我緩步回到自己房中，貼身丫鬟梨香正在幫我繡蓋頭上的鴛鴦。

“姑娘回來了?！?/p>

我喉嚨有些發(fā)緊，上一世我將鮮花餅賞給了梨香，她中春藥，被馬奴欺負(fù)。

怕連累我的名聲，投湖自盡。

以至于后來我與宋宴禮蹉跎十余年，身邊連個說體己話的人都沒有。

“將月小姐送來的吃食倒了吧?！?/p>

梨香提著食盒出去，迎面撞上安撫完月憐的宋宴禮。

我知他還有話說，只提醒梨香將鮮花餅倒遠(yuǎn)些。

“天底下有你這樣的姑姑嗎？親侄女孝敬你的東西，你卻如從踐踏她的真心。”

我懶得解釋，因?yàn)榻忉屗膊粫拧?/p>

“難怪你能眼睜睜看著她跳入火海?！?/p>

“她天真爛漫，怎么在吃人的深宮里存活？”

我懶懶坐下，支起下巴，多少年沒有見過這么鮮活的宋宴禮，進(jìn)宮以后就看不到了。

“所以呢？”

他對上我的明亮的眸子，忽然磕絆起來。

“昭華，月憐還小，如何懂得伺候比她大了十余歲的天子。”

他眼神開始閃爍。

“你，蕙質(zhì)蘭心，知書達(dá)理，又自幼聽老師講時政，所以，所以......”

我垂眸，我也只比月憐大了八個月而已，怎么我就配老夫少妻呢？

兩世他頭一次夸我，卻是來勸嫁的。

真諷刺。

“你我不懂后宮險惡嗎？帝后不睦，貴妃跋扈，我若替她進(jìn)宮，再聰明也難以獨(dú)善其身?！?/p>

我嘴角努力揚(yáng)起。

“你是京城第一才子，又面若冠玉，狀元之姿，嫁你才是我心之所愿?！?/p>

換做從前，這些話我是張不開口的。

就連新婚夜，蓋頭落下，我那句嬌羞的“郎君，昭華來嫁你了。”亦是沒有送出雙唇。

宋宴禮像是被我的話污了耳朵。

“你怎如此不知羞恥。”

他帶著恨意的眼，忽然瞅見了我發(fā)間的銀月簪子。

那是他第一次來府上拜見，給每個人準(zhǔn)備的拜禮。

他抬手拽走簪子，力氣之大，生生扯掉了我一縷青絲。

“月乃皎潔之物，你這樣自私污濁的女子，不配佩戴此物。”

頭皮上傳來的疼痛，讓我雙眼發(fā)熱。

那是上一世自盡的物件，我似乎還能感受到簪子尖扎入心頭的痛感。

罷了，不吉利，這念想不要也罷。

“宋宴禮，你是不是瞧上我侄女兒了，你若真想娶她，就跪在地上給我行個晚輩禮，叫我一聲小姑姑?！?/p>

宋宴禮被我氣得咬牙，渾身發(fā)抖。

“你簡直不可理喻?！?/p>

這句話分外耳熟，我曾聽過千萬遍。

他拂袖而去，我才頹然地摸了摸空了的發(fā)髻。

我讓父親壓下我入宮的消息，一方面怕人揪住錯處。

另一方面，又何嘗不是我無法面對宋宴禮呢。

他這個人極其別扭，若知曉我的成全，怕會生心結(jié)。

重活一世，他希望他再次掀開紅蓋頭，會是滿眼溫柔。

然后得償所愿，恣意灑脫過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