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快出月子了，我把重心放在了工作上，一大部分是為了我們娘仨的開銷。

這段時間里，她不止一次提過出門工作，都被我攔了下來。

我總告訴她，我的工資足夠養(yǎng)活她。

從前沒辦成的事情，這一次，我會做得更好。

我繼續(xù)在診所忙碌著，剛給患者插上輸液針后，鄰居嬸子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不好了，不好了，小俞，你姐的家婆抱著孩子往渡口去了！”

我一慌，手里的酒精打翻在地。

小時候，我看著不少同村的妹妹們被送到渡口，然后就再也沒回來過。

這里是八九十年代的山村，人們的法律意識都很淡薄，骨子里依舊是重男輕女那一套。

我來不及請假，朝村子外的渡口跑去。

“嬸子，我媽......我姐姐她怎么樣？”

她的身體還沒有養(yǎng)利索，要是她知道了我奶奶做的事，就算是拼了命，也會出來找的。

“你姐她反應快，早就出門了，可她家婆上了一輛面包車，根本追不上?！?/p>

我拼命朝渡口跑去，為了攔截住奶奶，擋在路中央，攔下了客車。

“師傅，麻煩快一點，我們家孩子要出事了。”

師傅是個熱心腸的人，將油門踩到底，往渡口的方向駕駛。

村子周邊依舊是砂石路，就連車輪壓在上面都會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可前面有一個女人，赤著腳，不停地追趕著前車。

那女人的腳底被碎石割裂，血水在塵土中綻開暗紅色的花。

那個女人是我母親。

“虞虞，吳虞！”

我下車追上她的時候，母親已經踉蹌著撲在了路中央。

“小俞，他們抱著我女兒走了，我再也追不上了！”

她的手腕發(fā)涼，渾身都在顫抖著。

縱然這樣，她還是強撐著站了起來，往前追趕著。

“姐，姐，你別走了，我去吧！”

我控制不住哭喊著，整條砂石路都被她的血染紅了，幾乎快刺傷我的眼睛。

她就像沒聽到我的聲音似的，眼神堅定，拖著身子往前走。

“宋錦，你給我站住！”

“為了一個丫頭片子，真的值得嗎？把她送走，你再生一個不好嗎？沒準有了男孩子，你過得就不一樣了?！?/p>

“為了她，受一輩子的委屈，值嗎？”

我?guī)缀跏沁煅手f完最后一句話的。

母親緩緩回過頭來，目光堅定如炬，告訴我。

“值，就算搭上我的命都值！”

“我這輩子，只會有吳虞一個孩子，我要好好愛她，護她周全，我有我的虞虞就夠了！”

我緊緊攥著拳頭，拉起了母親的手，一起朝渡口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