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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李霽的目光只在那傷處停留了一瞬,便立刻垂下眼,不敢多看。
他打開藥箱,熟練地從里面取出一只小巧的白玉瓷瓶。
“娘娘鳳體矜貴,切莫大意,這燙傷膏清涼止痛,最是有效?!?/p>
李霽指尖沾著藥膏,正要碰上那片紅腫,裴蕓瑤卻抬手拒絕了他的接觸。
殿里燭火晃了一下,映得她的臉明明暗暗,看不真切。
“李太醫(yī)的醫(yī)術真好?!?/p>
她的聲音不響,卻很清楚。
“連脈都不用把,就知道我該用什么藥了?”
這話聽著讓李霽后頸一涼。
他們心里都清楚,他不是來治燙傷的。
李霽將頭垂得更低,將手里的白玉瓷瓶往前遞了遞。
“娘娘說笑了,您這點小傷,哪用得著那么麻煩?!?/p>
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
“這藥膏也是尋常東西,娘娘要是不放心,隨時可以找人驗?!?/p>
裴蕓瑤從喉間輕輕哦了一聲,沒再說話,只是把那只受傷的手,又重新放回了桌沿上。
李霽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撞得胸口生疼。
他知道,真正的考驗來了。
他屏住呼吸,指尖的藥膏帶著涼意,輕輕地觸上了那片肌膚。
就在藥膏即將勻開的瞬間!
那只手卻像是被火燎了一般,驟然抽回!
“放肆!”
裴蕓瑤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刻骨的寒意。
“毛手毛腳!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來人!”
她尾音未落,殿外已經(jīng)有了細碎的腳步聲。
李霽的腦子嗡的一聲,雙膝一軟,重重跪了下去!
此刻為了自保直能將備好的說辭,脫口而出。
“娘娘且慢!”
他聲音發(fā)緊,帶著些許顫抖。
“容微臣為娘娘涂好藥膏,再為娘娘解了毒,屆時,娘娘要如何懲治,微臣絕無怨言!”
解毒!
他竟敢當著她的面,說出這兩個字!
裴蕓瑤鳳眸倏地瞇起,眼底殺意暴漲,她霍然起身,一掌拍在桌案上!
“砰!”
“你是在威脅本宮?”
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病中嬌慵的貴妃。
而是權傾后宮,一言可定生死的妖妃裴蕓瑤。
那股迫人的氣勢,壓得李霽快要喘不過氣。
李霽的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的磚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微臣不敢!”
他伏在地上,聲音從地面?zhèn)鱽怼?/p>
“微臣萬萬不敢!只是那牽魂花之毒,唯有微臣一人能解!還望娘娘......望娘娘給微臣一個機會,也給娘娘自己一個機會!”
“娘娘若愿高抬貴手,微臣這條命,這身醫(yī)術,從今往后,皆唯娘娘馬首是瞻!”
他這是在投誠。
不,他這是在用自己的命,和她對賭。
賭她不敢殺他,賭她需要他。
裴蕓瑤揉了揉被自己拍得生疼的手,那股凌厲的殺氣,在她眼底慢慢化開。
她緩緩坐下,支著下頜,饒有興致地看著地上那個卑微的身影。
一聲輕笑,從她唇邊溢出,帶著幾分玩味。
“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你一個區(qū)區(qū)太醫(yī),竟敢對本宮說出馬首是瞻這樣的話。”
“本宮瞧著,你的膽子,可比你的醫(yī)術大多了?!?/p>
李霽聽出她語氣中的松動,猛然抬頭,眼神堅定。
“娘娘曾救過微臣妹妹的性命,從那時起,微臣這條命,便是娘娘的!”
“微臣一直想為娘娘效力,只是苦無機會!”
妹妹?
裴蕓瑤的記憶里,搜刮不出半點關于他妹妹的印象。
她重生回來,滿心滿眼都是復仇,哪里還記得那些無關緊要的陳年舊事。
她朝殿門的方向,懶洋洋地揚了揚聲。
“明月?!?/p>
吱呀一聲,殿門被推開一條縫,明月閃身進來,又迅速將門合上。
“娘娘?!?/p>
裴蕓瑤側過臉,纖長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問道。
“本宮何時,救過他的妹妹?”
明月愣了一下,隨即蹙眉思索起來,片刻后,恍然道。
“娘娘可還記得,前年冬天,謠嬪路過荷花苑時,有個灑掃的小宮女不慎將水潑在她腳邊,害您滑了一跤?!?/p>
“謠嬪要把那宮女拖下去杖斃,是你說她并非有意,又見她凍得可憐,便做主罰了她一月月錢,將她放出宮去了。”
李霽聽罷,立刻附和道:“正是!正是舍妹!若非娘娘慈悲,舍妹早已是一縷冤魂!此等大恩,微臣與家父家母,沒齒難忘!”
原來是這樣。
一件她早已拋之腦后的小事,對別人而言,卻是救命之恩。
裴蕓瑤臉上的笑意,忽然變得無比明媚。
“好啊。”
她聲音輕柔。
“既然你想報答本宮,那便替本宮做一件事。”
她頓了頓,看著李霽驟然亮起的眼眸,一字一頓。
“將那什么牽魂花,想個法子,也放到王雪謠的流華宮里去。”
李霽臉上的光彩,瞬間凝固。
他張了張嘴,半晌,才擠出一個字。
“這......”
讓他去給王雪謠下毒?
這跟讓他自己走上斷頭臺有什么區(qū)別!王家勢大,太后更是耳目遍布,稍有不慎,他李家就是滿門抄斬的下場!
可,若是不應。
眼前的貴妃娘娘,也不會讓他看到明天的太陽。
裴蕓瑤看著他僵住的表情,唇角的弧度愈發(fā)冷冽。
她哼笑一聲,聲音里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怎么,不敢?”
她端起茶盞,用杯蓋輕輕撇去浮沫,看都未再看他一眼。
“不愿就算了。本宮從不強人所難。”
這輕飄飄的一句,比剛才那句放肆,還要讓人心驚肉跳。
不強人所難,意思就是,一個沒用的棋子,留著何用?
李霽渾身一個激靈,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從他開口說出解毒那兩個字開始,他就已經(jīng)把自己的命,交到了裴蕓瑤手上。
他忽一叩首,額頭撞在金磚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聲音堅定。
“微臣遵命!”
說完,他緩緩從地上爬起,恭敬地將那個白玉瓷瓶放在桌上,又深深行了一禮,這才躬著身子,退出了大殿。
殿門合攏,明月快步上前,聲音很低,秀氣的眉毛緊緊蹙在一起。
“娘娘,這李太醫(yī),靠得住嗎?萬一他轉頭就去太后或是皇上那里告發(fā)您......”
這可是謀害嬪妃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