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嘯看著母親不安的眼神，鼻頭猛地一酸。

都這種時候了，母親首先想到的竟然還是別人。為什么自己父母都是這么善良的人，家里的日子卻過得這么艱難？

他強忍著淚意，擠出一個笑容，握住母親的手：“媽，您放心。這彩票上也沒寫名，想找失主估計也難，等爸的病好了，咱們手頭寬裕了，我一定想辦法把這筆錢捐出去，或者想別的辦法做好事，也算是替那位不知名的失主積德了，好不好？”

王愛蓮聽他這么說，臉上的不安才稍稍褪去一些，點了點頭：“嗯，這樣也好。天嘯，你真是長大了。”

看著眼前明顯憔悴許多的母親，想到自己接下來還要做的事情，陸天嘯嘴角僵硬，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吃過飯，陸天嘯讓母親先回去休息，自己繼續(xù)守夜。

直到后半夜，陸天嘯實在熬不住，跟護士打了聲招呼，便回了趟家，準備沖個澡換身衣服再回醫(yī)院。

家里空蕩蕩的，陸天嘯看到母親平時的工作服不在，就直到王愛蓮肯定趁著他在醫(yī)院，又去附近的山上趁清晨去采草藥，就是為了多賺點錢。

陸天嘯無聲地嘆口氣，知道王愛蓮上山了手機就收不到信號，聯(lián)系她也沒用。

他走進浴室，脫下滿是汗臭和醫(yī)院消毒水味的衣服，準備好好洗個熱水澡。

手腕上那根青云觀老道士送的紅繩，因為沾了水有些不舒服。陸天嘯猶豫了一下，還是將紅繩解了下來，隨手放在了洗手臺上。

打開花灑，溫熱的水流當頭淋下，驅(qū)散了不少疲憊。

陸天嘯閉著眼睛，任由水流沖刷著身體，幾分鐘后他關(guān)掉花灑，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下意識地抬頭看向面前的鏡子。

浴室里水汽氤氳，鏡面上蒙著一層薄薄的霧。

他伸手想要擦去霧氣，可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鏡面的剎那，動作猛地僵住！

透過那模糊的霧氣，他看到鏡子里映出的......不是他自己！

或者說，不完全是他自己！

鏡子里，一張慘白浮腫、五官扭曲的臉，正隔著薄霧，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那張臉，嗐透著一股濃郁的死氣！

陸天嘯渾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頭皮炸開。

他甚至能感覺到，鏡中那張臉的嘴角，似乎正在緩緩地......向上咧開一個詭異的弧度！

“啊——！”

陸天嘯幾乎是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沖出了浴室，連衣服都顧不上穿，光著膀子就沖到了洗手臺邊。

他的心臟像是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手抖得不成樣子，好幾次才抓起那根被他隨手放在洗手臺上的紅繩。

“呼......呼......”他大口喘著粗氣，手忙腳亂地將紅繩重新系回手腕。

冰涼的觸感傳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似乎才被稍稍驅(qū)散了一些。

浴室里靜悄悄的，只有花灑沒關(guān)緊，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著水。

鏡子......鏡子里的那張臉......

陸天嘯背對著浴室門，根本不敢回頭再看一眼。

“錯覺，一定是錯覺！”他不住地安慰自己，“最近壓力太大了，肯定是太累了，出現(xiàn)幻覺了......”

話雖如此，但那張慘白浮腫、五官扭曲的臉，卻像是烙印一樣刻在他腦子里怎么也揮之不去。

不行！

這紅繩看來真的有用！自己不能大意！

陸天嘯猛地想起青云觀的老道士，心里打定主意，等天亮了，必須再去求幾張平安符，不，多求幾張！一張給母親，一張給父親放在病房，自己也得再備幾張！

就在他心神不寧之際，放在臥室床上的手機突然瘋狂震動起來，嗡嗡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突兀。

陸天嘯一怔，這才想起自己洗澡前把手機扔在了床上。

他隨手套了件衣服，快步走進臥室，拿起手機后，屏幕上赫然顯示著高中同學(xué)群的消息提示——“99+”。

沉寂了許久的同學(xué)群，怎么突然這么熱鬧？

他點開一看，原來是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陸續(xù)下來了，大家正興奮地討論著各自的去向。

“我靠！老張去了京州大學(xué)！牛逼啊！”

“小麗被南華師范錄取了，恭喜恭喜！”

“有沒有一起去魔都的兄弟？求組隊！”

看著屏幕上熱鬧的討論，陸天嘯恍惚了一下，這些曾經(jīng)熟悉的名字和輕松的對話，此刻卻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距離感。

明明不久之前......他也是個對未來充滿憧憬的普通畢業(yè)生，可現(xiàn)在，卻隨時處于會不會死的驚恐中。

他下意識地在輸入框里打出幾個字：“王二虎呢？他的畢業(yè)證下來了吧？”

王二虎雖然學(xué)習(xí)成績不好，但是也參加了高考，一直吹噓自己上個?？撇怀蓡栴}。

他人現(xiàn)在死了，錄取通知書......總要有人幫他捎過去。

消息剛發(fā)出去，群里瞬間安靜了幾秒。

然后，一條消息彈了出來。

班長李靜：“陸天嘯？你......你問王二虎干什么？”

學(xué)習(xí)委員趙磊：“是啊天嘯，你糊涂了吧？王二虎......他不是高考前就出車禍走了嗎？”

體育委員周大鵬：“臥槽，天嘯你別嚇我！大半夜提這個，瘆得慌！”

陸天嘯瞳孔驟然收縮。

王二虎......高考前就死了？！

車禍？！

怎么可能！

自己明明前幾天還和他一起在靈堂，看著他被“索命判官”抹殺！

陸天嘯手指僵硬地打字：“你們......說什么？王二虎不是因為直播違規(guī)......”

他的話沒打完，就被李靜打斷了：“直播違規(guī)？天嘯，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王二虎是真的出車禍沒的，當時學(xué)校還組織我們?nèi)⒓恿怂淖返繒?！?.....你忘了嗎？”

忘了？

他怎么可能忘！

他記得清清楚楚，王二虎做任務(wù)，和自己堂哥的尸體躺在同一具棺材里說要睡一晚上......

不對！

陸天嘯腦中靈光一閃，他想起在“詭虔”APP里，王二虎的死因確實是“違規(guī)被索命判官抹殺”。

但同學(xué)群里的人，他們不知道“詭虔”！他們說的，是現(xiàn)實中的王二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