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王？”趙明瀾撇嘴，“他啥都不信，說這些都是無稽之談，裝神弄鬼罷了?！?/p>

逍遙沒再說話，只是望向窗外的夜色，眼底的光漸漸暗了下去。

——原來這世界真的很平常。

他的穿越，不過是一場荒謬的巧合。

他剛以回去為目標，下定決心在這里活下去，這才幾日卻又告訴他

沒有仙神，沒有歸途。

燭火搖曳，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孤獨地投在墻上。

趙明瀾看著他，忽然覺得這時的逍遙，比初見時更像一個無家可歸的游魂。

“喂......”世子猶豫了一下，“你很想見鬼？”

逍遙沒有回答。

“咳，其實......”趙明瀾試圖岔開話題，“那艘空船還挺蹊蹺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查查？百姓都傳是鬼船所害，怎么樣？”

“沒有鬼船?！卞羞b終于開口，聲音低沉，“這世界沒有鬼神，那必是人為?！?/p>

“那正好??！”世子來了精神，“既然是人干的，咱們——”

“不去?！?/p>

趙明瀾噎?。骸盀槭裁?？”

逍遙看著窗外，不再說話。

世子等了一會兒，又開始喋喋不休：“船上可是有刑部侍郎的兒子！這案子要是破了，說不定能......”

“......”

“喂，你聽沒聽我說話？”

“......”

“方逍遙！”

無論世子如何拉扯，逍遙始終沉默，像一尊凝固的雕像，沉浸在無人能懂的思緒里。

自那日后，方逍遙像是徹底泄了氣。

書房里的案卷落了灰，筆墨干涸，連那副未完成的手套也被隨手丟在角落。他不再查案，不再翻書，每日睡到日上三竿，醒來便去「聽風閣」茶樓，點一壺最便宜的粗茶，坐在靠窗的位置，望著街上熙攘的人流發(fā)呆。

見到自家公子突然間變得如此落寞，小丫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盡自己所能照顧好公子，公子自那日世子離開之后，每日吃飯需要春黛提醒，睡覺需要提醒，就仿佛是一具失去了靈魂的軀殼一般。

茶樓的柳娘子起初還小心翼翼地問他要不要換好茶，后來見他整日魂不守舍，便也習慣了，只是每次都會給他的茶里多添一撮茉莉。

這日午后，茶樓人少，柳娘子難得閑下來，見逍遙又對著窗外發(fā)愣，便提著茶壺走過去，輕聲道："方先生，今日的茶可還合口味？"

逍遙回神，淡淡一笑："很好，多謝。"

柳娘子猶豫片刻，還是坐到了他對面："先生這幾日，似乎心事很重？"

逍遙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柳娘子，如果有一天，你被迫離開家鄉(xiāng)，又突然被告知，這輩子都回不去了......你會怎么辦？"

柳娘子一怔，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她輕輕放下茶壺，低聲道："這問題......倒是問對人了。"

她望向窗外，聲音輕柔："我給先生講個故事吧。"

"從前有個女子，叫媚娘。她生在江南水鄉(xiāng)，家里開著繡坊，日子雖不富貴，卻也安穩(wěn)。十六歲那年，她愛上了一個游學的書生，書生答應高中后回來娶她。"

"可等來的不是花轎，而是一場大火。仇家縱火，燒了繡坊，父母雙亡。媚娘僥幸逃出，卻無處可去，只能跟著商隊北上，一路顛沛流離。"

"最苦的時候，她在雪地里走了三天，腳上的凍瘡潰爛見骨。她想死，可偏偏活了下來。"

柳娘子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盞："后來她在京城落了腳，靠給人洗衣為生。有一天，她在河邊洗衣時，救了個落水的孩子。那孩子的父親，是這茶樓的老板。"

"老板感激她，留她在茶樓幫忙。她本以為自己會做一輩子雜役，可老天偏又開了個玩笑——老板病逝前，竟把茶樓留給了她。"

她抬起頭，眼中帶著淡淡的笑意："媚娘現(xiàn)在過得很好。雖然再也回不去江南，但京城的風，也有京城的好。"

逍遙怔怔地看著柳娘子，忽然明白了什么。

是啊，生活還要繼續(xù)。既然回不去了，那就看看這個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命運喜歡耍我是吧，行啊，擺爛了，愛咋咋，就當旅游了。

就在逍遙內(nèi)心腹誹之時，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幾個衙役匆匆跑過，嘴里喊著："找到了！鬼船找到了！就在蘆葦蕩！"

茶樓里的客人紛紛探頭張望。逍遙正要起身，卻見趙明瀾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逍遙！那艘鬼船——"

"走吧。"逍遙干脆地站起身，"去看看。"

世子一愣："你......你答應了？"

"怎么？"逍遙挑眉，"還不能湊個熱鬧了？"

"不是！"趙明瀾疑惑地看著逍遙，"就是......你答應得太爽快，我有點害怕。"

逍遙輕笑一聲，徑自走向茶樓外。經(jīng)過柳娘子身邊時，他微微頷首："謝謝你的故事。"

柳娘子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又笑著搖了搖頭。

港口人聲鼎沸，衙役們手持水火棍，將圍觀百姓攔在數(shù)丈之外。

一艘官船正在準備啟航，幾個差役忙著搬運物資。岸邊站著一位身著絳紫官服的中年男子，面容冷峻，目光如刀，正厲聲呵斥著下屬。

方逍遙和趙明瀾擠過人群，只見一位身著絳紫官服的中年男子正負手而立，冷聲指揮著衙役準備船只。那人眉目凌厲，腰佩玉帶，舉手投足間盡是久居高位的威壓。

"那就是刑部侍郎嚴大人。"趙明瀾壓低聲音，"失蹤的是他獨子嚴玉堂。沒想到他親自從京城趕來了。"

逍遙注意到世子說到"嚴大人"時，嘴角微微下撇，顯然對這位侍郎并無好感。

二人正要上前，一名衙役橫棍攔住："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趙明瀾眉梢一挑，從懷中掏出玉牌："靖南王府世子，要見嚴大人。"

衙役臉色一變，慌忙讓開。

嚴侍郎聽到動靜轉(zhuǎn)身，見到趙明瀾時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恢復冷淡："世子殿下怎會在此？"

"聽聞鬼船現(xiàn)世，特來一觀。"趙明瀾拱手，"嚴大人若不介意，本世子愿一同出海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