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骨灰安放儀式上，我的未婚妻沈月吟，遲到了整整三小時。

她來時，一身刺眼的紅裙，挽著她那個病弱的男閨蜜施施然走來。

“抱歉啊，阿澈他低血糖犯了，我得照顧他。”

她輕飄飄地補充。

“再說，人都沒了，是早是晚有什么區(qū)別？你別這么小題大做?！?/p>

我盯著母親遺像前，那束被她隨手扔下，包裝浮夸的玫瑰。

“你說的對，是沒區(qū)別了?！?/p>

當晚，我收購了她男閨蜜家搖搖欲墜的公司。

然后點名讓沈月吟親自去宣布破產(chǎn)清算。

她不是覺得我母親的生死無足輕重嗎？

那我就讓她看看，她心上人的死活，在我眼里又算個什么東西！

1

晚上，門鎖響起，沈月吟和林自澈帶著一身酒氣回來了。

“江辰？你怎么不開燈？”

她打開燈，刺眼的光讓我瞇起眼，也看清了她臉上不正常的潮紅。

“擺著一張臭臉給誰看？你媽的后事不是都辦完了嗎？”

她將高跟鞋隨意甩在地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我聲音沙?。骸澳闳ツ牧耍俊?/p>

“我還能去哪？阿澈公司快破產(chǎn)了，我不得陪他應(yīng)酬拉投資嗎？”

她翻了個白眼。

“江辰，你能不能成熟點？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除了會發(fā)脾氣還會干什么？一個月就那么點死工資，有什么前途？”

她鄙夷地掃了我一眼，話鋒一轉(zhuǎn)。

“江辰，我知道你還有些存款，是你給你媽準備的應(yīng)急醫(yī)療費吧？”

她語氣里滿是理所當然，不容置喙。

“現(xiàn)在......你媽也用不上了。阿澈公司就差一百萬就能周轉(zhuǎn)，你先拿出來給他用，等他公司緩過來，百倍還你！”

林自澈在一旁假意推辭：“月吟，別逼江辰了，這錢畢竟是阿姨的......”

“有什么關(guān)系！”

沈月吟立刻打斷他。

“人死不能復(fù)生，錢留著發(fā)霉嗎？拿出來幫助活人，媽在天之靈也一定會同意的！”

她甚至，開始替我死去的母親做決定。

我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死寂。

“好?！?/p>

沈月吟和林自澈都愣住了。

他們可能沒想到，我這么輕易就答應(yīng)了。

沈月吟的臉上立刻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她沖過來抱住我。

“江辰！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最愛我了！”

隔著衣料，我都能聞到她身上屬于別的男人的煙酒味，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我面無表情地推開她，拿出手機，在他們看不見的角度，迅速發(fā)出一條信息。

【蘇秘書，計劃A啟動?！?/p>

然后，我抬起頭，對上她興奮的臉。

“卡號給我，明天轉(zhuǎn)給你。”

“太好了！”

她興奮地拿出手機。

林自澈也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好兄弟”的姿態(tài)。

“江辰，謝謝你。這份恩情，我林自澈記一輩子?！?/p>

我看著他那張?zhí)搨蔚哪?，心中冷笑?/p>

一輩子？

你的一輩子，太短了，我怕你，記不住。

2

第二天，我沒去公司，而是接到了沈月吟的電話。

“江辰，晚上出來吃飯吧，在‘LaLune’西餐廳，我跟阿澈為你慶功?！?/p>

她的聲音里充滿了壓抑不住的喜悅，仿佛那一百萬已經(jīng)到手，她男閨蜜的公司已經(jīng)起死回生。

“慶功？”

“對啊！慶祝我們聯(lián)手，幫阿澈渡過難關(guān)??！這是我們愛情的見證！”

她自顧自地定義著。

我沒有拒絕。

傍晚，我按照地址來到了那家高級西餐廳。

推開厚重的玻璃門，悠揚的小提琴聲傳來。

沈月吟和林自澈已經(jīng)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她今天穿了一條白色的連衣裙，畫著精致的妝，看起來光彩照人。

林自澈則是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手邊放著一個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公文包。

他們倆坐在一起，低聲交談，時不時發(fā)出會心的微笑。

看起來，才像是一對璧人。

而我，穿著普通的休閑裝，像個誤入上流社會的局外人。

我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

“來了？”

沈月吟抬眼看了我一下，語氣平淡。

她和林自澈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后切換了語言。

“Cher,oncommande?”（親愛的，我們點單嗎？）

“Biens?r,monamour.”（當然，我的愛。）

他們開始用我聽不懂的法語流利地交談，討論著菜單上的菜品，哪一年的紅酒口感最好，哪里的鵝肝最正宗。

我像個傻子一樣坐在那里，看著他們眉飛色舞。

他們聊著一起去過的歐洲小鎮(zhèn)，聊著某個奢侈品牌的最新款，聊著一場我聞所未聞的藝術(shù)展。

每一個話題，都像一堵無形的墻，將我隔絕在外。

服務(wù)生過來點單。

林自澈熟練地用法語報出一連串菜名，然后合上菜單，狀似不經(jīng)意地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

那手腕上，是一塊嶄新的百達翡麗。

我知道那塊表，上個月沈月吟還為買這塊表刷爆了信用卡，讓我?guī)退€了一半。

當時她說，是買給我的結(jié)婚禮物。

現(xiàn)在，它戴在了林自澈的手上。

林自澈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視線，他對我露出了一個挑釁又帶著悲憫的笑。

那笑容仿佛在說：看，你視若珍寶的女人，在我這里，不過如此。

我面不改色，端起面前的檸檬水，喝了一口。

菜很快上齊。

沈月吟終于舍得用中文跟我說話了。

“江辰，錢......你轉(zhuǎn)了嗎？”

這才是今晚的正題。

我從口袋里拿出一張銀行卡，放在桌上。

“密碼是你生日?！?/p>

沈月吟的眼睛瞬間亮了，她一把抓過那張卡，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太好了！阿澈，有救了！”

林自澈也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他端起酒杯。

“江辰，這杯我敬你?！?/p>

我沒有動。

他尷尬地停在半空中。

沈月吟見狀，立刻皺起了眉。

“江辰，你干什么呢？阿澈敬你酒呢！”

我看著她，淡淡地問：“一百萬，夠嗎？”

林自澈的臉色微微一變。

沈月吟搶先回答：“暫時是夠了，可以先解決燃眉之急?！?/p>

“只是暫時？”我追問。

沈月吟猶豫了一下，放下了刀叉。

她似乎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江辰，其實......一百萬，還不太夠。”

“阿澈的公司，后續(xù)還需要投入很多，才能徹底盤活?！?/p>

她看著我，語氣里帶著一絲懇求和不容拒絕的強勢。

“要不......我們先把婚房的首付，也拿出來給阿澈用吧？”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婚房的首付。

那是我們愛情的基石，是我們未來的家。

現(xiàn)在，她要我把它抽走，去給另一個男人鋪路。

“房子可以晚點再買，先租著也一樣?！?/p>

“大不了，我搬去你那個小公寓住。”

“可是阿澈的夢想不能等！他為了公司付出了那么多心血，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失?。　?/p>

“江辰，你愛我，對不對？”

“你愛我，就該支持我，支持我最重要的朋友?！?/p>

她把一切都說得那么理直氣壯，那么偉大。

林自澈在此時，恰到好處地展現(xiàn)了他的“高尚品格”。

他假意推辭，實則以退為進。

“月吟，別這樣，別逼江辰了。”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哽咽，眼眶微微泛紅。

“他賺錢也不容易，那筆首付，是他辛苦攢下來的?！?/p>

“大不了......大不了我公司就破產(chǎn)吧?！?/p>

“只是可惜了......可惜了我們一起給公司起的名字......”

他頓了頓，深情地看了一眼沈月吟。

“‘月澈科技’......”

“月”是沈月吟的月，“澈”是林自澈的澈。

這個名字，像一根最尖銳的刺，狠狠扎進了我的心里。

沈月吟的情緒瞬間被點燃了。

她猛地站起來，雙眼通紅地瞪著我。

“江辰！你聽到了沒有！‘月澈科技’！這公司里也有我的心血！有我的名字！”

“你連這點犧牲都不愿意為我做嗎？”

“你到底愛不愛我？！”

整個餐廳的人，都朝我們這邊看了過來。

我成了眾人眼中，那個自私、冷漠、不懂得為愛付出的渣男。

我看著她歇斯底里的樣子，看著林自澈嘴角那抹一閃而過的得意。

我沒有憤怒。

反而笑了。

在所有人錯愕的注視中，我輕輕地笑出了聲。

我慢條斯理地放下手中的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然后，當著他們倆的面，我拿出了手機。

撥通了一個電話。

并且，按下了免提鍵。

嘟…嘟…

電話只響了兩聲，就被接通了。

一道清冽干練，又無比恭敬的女聲，從聽筒里清晰地傳來。

“江總，您有什么吩咐？”

3

沈月吟和林自澈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整個餐廳，安靜得能聽到針掉在地上的聲音。

他們臉上的笑容，像是被冰凍住的劣質(zhì)面具，僵硬，滑稽，又充滿了不可思議。

“江......江辰......”

沈月吟的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完整。

“你......你剛才在說什么？”

林自澈的臉色更是唰地一下變得慘白，他猛地站起來，死死地盯著我的手機。

“江總？收購？破產(chǎn)清算？”

“江辰！你他媽瘋了？！你裝什么大老板？！”

他終于撕下了溫文爾雅的偽裝，露出了氣急敗壞的真面目。

我靠在椅背上，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蘇秘書?！?/p>

“啟動對‘月澈科技’的最終收購程序。”

“另外，擬一份破產(chǎn)清算通知，收件人，寫林自澈?！?/p>

“哦，對了。”

我頓了頓，視線落在已經(jīng)面無人色的沈月吟臉上。

“再準備一份解約函，送到盛華集團市場部。”

“接收人，沈月吟?！?/p>

說完，我掛斷電話，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

身高帶來的壓迫感，讓我可以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看著這兩個，我曾經(jīng)想要用一生去守護，和用一點小錢去打發(fā)的跳梁小丑。

“沈月吟。”

我念著她的名字，聲音里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你不是覺得，我母親的生死無足輕重嗎？”

“現(xiàn)在，我就讓你親眼看看?！?/p>

“你心上人的公司，和你的前途，在我眼里......”

我微微俯身，湊到她的耳邊，用只有我們?nèi)齻€人能聽到的聲音，清晰地說道。

“......又算個什么東西?！?/p>

說完，我不再看他們一眼，轉(zhuǎn)身，邁步離開。

留給他們的，只有一個決絕的背影。

身后，傳來了沈月吟撕心裂肺的尖叫。

“江辰！你給我回來！你把話說清楚！”

“你這個騙子！瘋子！”

我沒有回頭。

......

第二天，盛華集團市場部，炸開了鍋。

“聽說了嗎？沈月吟被辭退了！”

“怎么可能？她不是馬上要跟江辰結(jié)婚了嗎？江辰跟咱們總監(jiān)關(guān)系那么好?！?/p>

“辭退信都下來了！天晟資本直接發(fā)過來的人事調(diào)動函，指名道姓讓她滾蛋！”

“天晟資本？那個傳說中的資本巨鱷？他們跟我們公司有合作嗎？”

“何止是合作！我聽小道消息說，我們盛華集團，早就被天晟資本全資控股了！我們都是在給人家打工！”

沈月吟沖進辦公室的時候，聽到的就是這些議論。

她一夜未眠，雙眼通紅，頭發(fā)凌亂，像個瘋子一樣沖到自己的工位前。

桌上，果然靜靜地躺著一個牛皮紙信封。

她顫抖著手，撕開信封。

白紙黑字，是措辭嚴厲的解約函。

落款處，是天晟資本那龍飛鳳舞的Logo。

她不信，這一定是江辰的惡作??！

她抓起電話，就要打給我。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一個穿著高級定制職業(yè)套裝，氣質(zhì)干練，容貌絕美的女人走了進來。

她身后跟著兩名助理，氣場強大到讓整個辦公室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恭敬地喊道：“蘇特助！”

來人，正是我的首席特助，蘇晚晴。

蘇晚晴目不斜視，徑直走到了沈月吟的面前。

她的目光，冷靜而疏離。

“沈小姐。”

她的聲音，和昨晚電話里的一模一樣。

沈月吟手里的手機，“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她終于意識到，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夢。

“是你......”

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蘇晚晴沒有理會她的震驚，而是將另一份文件，輕輕放在她的桌上。

“江總有份新的任命，需要你簽收。”

沈月吟像看什么怪物一樣看著那份文件，不敢去碰。

蘇晚晴微微一笑，親自為她翻開了文件。

“任命書?！?/p>

“茲任命沈月吟女士，為‘月澈科技’破產(chǎn)清算項目，甲方聯(lián)絡(luò)員。”

“主要職責：負責將所有清算文件、法律文書、資產(chǎn)評估報告，親手遞交給‘月澈科技’法人代表，林自澈先生。”

“并協(xié)助我方法務(wù)團隊，完成所有交接工作。”

蘇晚晴的聲音清晰、悅耳，卻像一把把尖刀，將沈月吟最后的尊嚴凌遲。

讓她，親手去埋葬她和她男閨蜜的“心血”。

讓她，親手把林自澈打入地獄。

“江辰......江總......”

沈月吟終于艱難地吐出了這個稱呼。

“他......他到底是誰？”

蘇晚晴的語氣里，閃過一絲同情，但轉(zhuǎn)瞬即逝。

“你未來的丈夫，你奮斗了半輩子的盛華集團的頂頭老板，你口中那個‘有夢想有才華’的林自澈先生，需要仰望的男人?！?/p>

她頓了頓，補上了最致命的一擊。

“天晟資本，江氏家族的產(chǎn)業(yè)。而江辰，是唯一的繼承人?！?/p>

沈月吟踉蹌著后退一步，撞翻了椅子，狼狽地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