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節(jié)那天，我給媽媽送上精心挑選的禮物，媽媽卻從身后拿出了一束花。

我問她這是不是常年在外打工的姐姐給她寄的。

她笑著摸著還未顯懷的肚子，把那束花遞給我：

“這是替你弟弟給你送的母親節(jié)禮物，等他出生就可以叫你媽媽了。”

1.

給媽媽慶祝節(jié)日的心思瞬間被抹除的一干二凈。

我甚至懷疑我是在做夢，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

手上的疼痛昭示著這居然是現(xiàn)實。

媽媽看著我滿臉震驚的樣子，一臉驕傲地跟我說：“你不是一直因為不想結婚生子跟你爸吵架嗎？我跟他商量了，決定尊重你的意愿，我們生了你來養(yǎng)就行！”

“家里供完你上大學，也沒多少積蓄了。正好你畢業(yè)工作了就可以養(yǎng)著你弟弟?！?/p>

“從他出生以后就讓他喊你媽媽，以后也不愁沒人給你養(yǎng)老，我跟你爸也放心！”

媽媽越說，我眼睛瞪的越大，到現(xiàn)在都不敢相信我聽到了什么。

這太荒謬了！

“媽！哪有讓弟弟叫姐姐媽媽的？而且你都43歲了，怎么還要生??？”

媽媽滿臉慈愛的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你姐姐沒人要了，你又不樂意生，當媽的肯定要替你們多吃點苦......”

我忍不住打斷：

“我姐姐為什么跟那個人渣離婚你們不知道嗎？還有，我們家是有皇位要繼承嗎？非要你拼著生命危險去生個兒子給我養(yǎng)？這餿主意肯定又是我爸提出來的對不對！”

媽媽不由得提高了音量：“你這孩子怎么說話的呢？別什么都跟你爸對著干，他也是為了你們好！這跟你爸沒關系，是我的主意！”

“你們一個兩個都不省心嫁不出去，家里在你們身上花了這么多錢，還收不了彩禮，要是你們爭點氣媽也不至于這么拼命！”

“你姐她學歷低沒本事，又離過婚。你呢？本事倒是有，脾氣卻大，估計也是沒人要的。我也是上輩子造了孽…”

聽到媽媽又開始自怨自艾地碎碎念，我氣的胸口一股氣上不來又下不去。

媽媽又被我爸的那套清朝人理論帶著走了。

誰說女孩非要結婚生子了？我們憑什么要像物品一樣被挑挑揀揀？

我以后除了要贍養(yǎng)他們，還得給他們養(yǎng)兒子？

我憤怒地打斷她：

“媽，你們想都不要想！我除了要贍養(yǎng)你們以外沒有任何義務再養(yǎng)其他人！再說了，要是這是個妹妹呢？你們也要塞給我，還是把她丟掉？”

媽媽厲聲訓斥道：“你閉嘴！我們都替你考慮到這份兒上了還不知道體諒我們！真是一點親情都不顧！”

“這孩子肯定是個男孩，你爸特地帶我去他兄弟的醫(yī)院檢查過，不可能再是女孩！”

“就算萬一是個女孩，你不想要，就給你姐養(yǎng)著，只是以后她嫁出去的彩禮，你一分錢也別想分！至少也有三十萬呢…”

我真是被氣笑了，槽點太多都不知該從何說起。

“替我考慮？替我考慮就是要我莫名其妙多出來個名為兒子實為弟弟的孩子？”

“你們不是最在意女孩的名聲嗎？這個時候就不考慮了？”

“女孩在你們眼里就是拿去換彩禮的、就是相夫教子的工具？媽，你也是女性??！”

媽媽見我油鹽不進，臉色一沉：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成天就知道跟我們反著來。爸媽都偏心你才讓你先挑，以后生不出兒子被婆家打罵了再懂可就晚了，到時候別求著我們?yōu)槟阕鲋?！?/p>

“看著你這性子也是找不到人家的，你姐離過一次婚也比你惹人愛得多！偏你是個自私的！”

我算是聽明白了，他們自己不想再養(yǎng)個孩子，又放不下傳宗接代的“使命”，就想把風險和責任轉移到我和姐姐身上。

姐姐離過婚，又早早輟學去打工補貼家用了，工資學歷都不高。

所以快從好大學畢業(yè)的我是更好的選擇，以后孩子出去也更揚得起頭來。

算盤珠子都快崩我臉上了，還要我感恩戴德？

看著我陰沉的臉色，媽媽也意識到說不動我了，狠狠的把我給她的禮物摔在地上，又一腳把盒子踩塌下去。

“誰稀罕你假惺惺的送點破禮物，真要你做點什么又這不愿意那不愿意！”

“要是你不愿意認這個兒子，就也別認我這個媽！”

看著我精心包裝的禮物變得破破爛爛，想到我特意花兩個小時回家就是為了看這出鬧劇，我的心冷了下去。

之前只覺得是我爸不可理喻，連帶著毀了媽媽。

現(xiàn)在看來，不愧是做了二十年夫妻的人，要不認，就該一起不認。

我無心再爭論下去了，猛地站起來就摔門離去。

“這孩子誰稀罕誰就養(yǎng)吧！你們要是看不上女兒，那我也不上趕著來惡心自己！”

2.

等我坐上地鐵還沒半個小時，姐姐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肯定是我媽見說不通我，就退而求其次去找姐姐了。

找誰都沒用，這荒唐的事除了他們沒人接受的了！

一邊想著，我一邊接通了電話。

姐姐開口就是哭腔：

“靜靜，你是不是跟媽吵架了?。繈屗罱鼞言辛?，可不能動氣，你收著點…”

？

難道媽媽沒跟她說那逆天的方案嗎？

“姐，你是不知道，媽讓她肚子里那個當我的孩子，甚至今天還要給我過母親節(jié)！我學都沒上完就要無痛當媽了，這合理嗎？”

我連忙把事情經過跟姐姐解釋了一遍，惹得地鐵上的人紛紛抬頭看我。

“媽還說要是我不要，就把孩子給你。姐，你可別糊涂著就答應了，這說出去哪像話啊？”

車廂里的人都被雷的罵出了聲，令我沒想到的是，姐姐反過來勸上我了：

“靜靜你放心，姐不跟你搶，姐姐離過婚又賺不到錢，哪有本事養(yǎng)好家里唯一的兒子。這孩子只能靜靜你養(yǎng)?。　?/p>

她又像是說什么秘密一樣，壓低了嗓音：

“你要是實在怕這是個女孩，姐姐給你兜底，你不要就姐姐來養(yǎng)，只是到時候可能又要辛苦爸媽去做個試管了。這次是不知道這法子，要是是個女孩，下一個肯定給你生個兒子！”

這是兒子不兒子的事嗎？這個家里難道真的只有我一個正常人了？！

我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就聽見姐姐在那兒繼續(xù)勸：

“靜靜，你有本事，爸爸媽媽都更疼你，姐姐不嫉妒。咱們一家人要一條心，別鬧脾氣了。咱們都是女孩，生了兒子也不姓張，爸媽能生個兒子是最好的?！?/p>

“你不想生，爸媽生。要是媽后面不好生了，我也跟他們商量過了，試管培育好以后放我肚子里，我來生，生了還是給你！”

我不由得環(huán)顧四周，這還是現(xiàn)實嗎？我怎么感覺我在做噩夢啊？

“姐，你瘋了？現(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還搞重男輕女那一套呢？我說了我不結婚不生孩子，我也不會養(yǎng)孩子！”

可是無論我說什么姐姐都在自顧自的翻來覆去禮義廉恥孝悌忠信那一套，氣得我差點砸了手機。

憤憤地掛了電話，我真覺得這個家沒救了。

當年姐姐就是聽從了爸媽的女孩讀書無用論，早早就輟學進廠打工，最后和廠長的兒子結了婚。

爸爸跟對方拉扯了大半年，硬生生把彩禮談到了30萬才肯嫁姑娘，說是彩禮越高婆家才會越重視。

可對方居然是個家暴男，還在孕期出軌。在把姐姐打流產后，更是嫌棄姐姐晦氣，拉著姐姐去離婚。

離婚后，姐姐就常年一個人在外地打工，逢年過節(jié)打點錢給家里。

爸爸媽媽嫌離過婚的女兒不吉利，過年都不讓她回家。

我去看過她幾次，她也只說自己不幸，對不起父母教導，我還以為她是說的場面話，沒想到是真被荼毒至此。

我不由得回想起四五年前，媽媽同樣懷孕了。

不過查出來是個女兒，后面去流掉了。

月份尚淺時，家里所有肉都夾進了爸爸媽媽的盤子。

姐姐拿著打印的紅燒肉照片對著我說，我們要體諒爸爸媽媽，家里窮，咱們能省一點是一點，看著圖片就假裝我們吃進去了吧。

之前還覺得姐姐和我是一樣的，都是這個家里被忽視的、需要自我治愈的孩子。

現(xiàn)在看來，她是被同化的倀鬼，想要抓著我也與他們一樣愚昧。

我站在地鐵上愣愣地發(fā)呆，旁邊穿碎花裙的姑娘卻拍了拍我的肩膀：

“姐妹，聽你剛剛打電話，你也被催婚催生了嗎？害，我家里也一樣。沒事，我們的人生、我們的身體都得我們自己做主，不是滿足誰愿望的工具！”

旁邊聽了全程的幾位乘客也紛紛幫腔：

“就是啊，你家這事兒也太離譜了！”

“要是實在過分了，不如斷了算了。咱們盡了自己的義務就夠了?！?/p>

“我家里人這樣我早拉黑了！”

看著她微紅的眼眶，我心知她不僅在勸我，也是在勸自己。

我謝過大家的好意，心里倒也豁達起來。

尊重他人命運，跟家里能少來往就少來往，免得被扣上莫名其妙的帽子。

可是我沒想到，我不去找他們，他們也會把火燒到我身上。

3.

自從上次跟家里吵翻以后，我跟家里大半年沒聯(lián)系，最近正忙著準備論文答辯，周圍卻漸漸出現(xiàn)一些傳聞。

一開始是傳我跟績點前幾的男生關系曖昧，后來更是有人在校園墻上說我懷了孩子。

造謠也不打草稿！誰這么心思惡毒要來害我？

這我哪忍得了，馬上就發(fā)帖痛斥造謠的人，并聯(lián)系校園墻的管理員刪帖。

誰知澄清貼剛發(fā)出去，大半年沒打電話的媽媽很快給我打了電話。

第一句話就把我雷的差點掛了電話。

“靜靜啊，那帖子別刪啊，是媽媽叫人幫忙發(fā)的?！?/p>

我兩眼一黑：

“你要毀了我嗎？你可是我親媽?。　?/p>

她語氣里帶著怨怪：

“你這孩子大半年也不知道問候一句家里，再過一兩個月你兒子就要出生了，也不知道回來看看！我這不是提前幫你做準備嗎，免得你突然有了個孩子太假了?！?/p>

她居然還沒放棄把弟弟給我當兒子的想法！

“我說了我不養(yǎng)！我不要！你們都那么稀罕他你們就自己養(yǎng)！”

我壓著怒氣努力讓語氣不要那么暴躁。

“你這孩子，就是書讀多了心思就野了，妍妍就聽話多了。爸媽還有姐姐都為你考慮到這個份上了，你還要我們怎么樣？”

“隔壁丹丹跟你一樣大，兒子都兩歲了，老公還疼她，每年都給她家里打錢！”

“你不嫁人、不生孩子我們都依你，生下來是女孩的風險姐姐也替你扛了，爸媽這么多年都白養(yǎng)你了嗎？”

“這個孩子你要就要，不要我們就帶他去你學校去，家里都不顧了還有什么臉去上學！”

說完她就掛了電話，還給我發(fā)來預產期的日期和她選定的醫(yī)院地址。

微信還留了句狠話：

“這個月再不回來看一眼，你爸和你姐就要去學校找你了！”

我心里默念了好幾遍，這是我親媽親爸親姐，這是我的原生家庭，我對他們還有義務要盡。

我忍..我忍不了了！

再忍我的學業(yè)都要被他們毀了，我的前程要被數(shù)不盡的哭鬧和家務埋進土里了！

在這個孩子徹底被栽在我頭上之前，我必須做出預防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