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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為掙錢治療女兒,我在宋遇家當傭人。
他讓我睡地下室,吃剩菜殘羹,嘲笑我像狗。
他半夜叫醒我,只為給他和陸晚送計生用品。
包裝劃傷了陸晚的手指。
宋遇重重地甩了我一巴掌,按著我跪在地上給陸晚磕頭認錯。
我不肯,被他一腳踹翻。
「硬氣什么?你就是一個被趕出陸家的假千金!」
「你以為你還是我的未婚妻?」
「那些在你背叛我的時候已經(jīng)成為過去式了!」
1
我對上宋遇寒冰般的眼神,望著陸晚手上差點要愈合的傷口,幾乎要發(fā)笑。
陸晚瑟縮了一下:「宋遇,她弄傷我,還兇巴巴地看我!」
宋遇聞言臉色一黑,拽著我的胳膊,強硬地拖到陸晚面前。
「蘇婧,給晚晚道歉!」
我咬著牙撐起身子,靜靜地盯著面前的女人。
陸晚,我名義上的妹妹,陸家的真千金。
宋遇的臉籠罩在陰影下,格外的陰沉。
「蘇婧,你不過是宋家的一只狗!」
「就你這種態(tài)度,你信不信我馬上讓你卷鋪蓋走人!」
我渾身一震,下意識道:「不要!別趕我走!」
宋遇眼神漸深,抿直了唇線:「你求我沒用,要求宋家未來的女主人。」
我盯著陸晚手上的訂婚戒指,眼神一滯。
我從喉嚨里艱難地擠出幾個字:「陸晚......對不起......」
陸晚眨巴眨巴眼睛,一臉天真道:「狗狗怎么能說人話呢?」
宋遇雙手抱胸:「蘇婧,你可是當年有名的百靈鳥,學狗叫肯定也婉轉(zhuǎn)動人吧?!?/p>
我不敢置信地看向宋遇,顫抖著肩膀,只覺得寒意從掌心滲透全身。
宋遇拿出幾沓粉色鈔票,洋洋灑灑拋向空中,落了一地。
「叼起來的都算送你的。」
我攥緊了拳頭,咬著嘴里的肉,眼睛死死地黏在鈔票上,一言不發(fā)。
好多好多的錢。
我的女兒蓉蓉可以買得起特效藥了。
想到蓉蓉燦爛的笑容,我眼底發(fā)熱,一點點放低僵硬的脖子,叼起一張鈔票。
宋遇從我嘴里抽出鈔票,口吻漠然:「狗是怎么叫的?」
我眼睛酸澀,喉嚨里發(fā)出模糊的兩聲「汪汪」。
我爬到陸晚面前,她輕輕一揮手,玻璃杯碎了一地。
「不小心手滑了呢?!?/p>
我回頭看宋遇。
他面無表情道:「覺得委屈就找你的野男人來幫你出氣啊?!?/p>
我嚅動嘴唇:「我沒有?!?/p>
宋遇登時額頭青筋畢露:「十幾雙眼睛都看到了,你還想裝無辜?」
我不明白。
為什么我喝了點酒頭暈,被人扶到房間休息,醒來就和陌生男人躺在一張床上了?
任我怎么哀求哭訴,宋遇都不愿意相信我的清白。
沒有了宋遇的婚約,我這個假千金對陸家來說毫無價值,當即掃地出門。
我不再言語,仿若靈魂出竅,繼續(xù)爬行。
稀碎的玻璃碴嵌入掌心和膝蓋,在我身后留下血跡斑斑。
宋遇面色微變,眼里閃過復雜的神情。
「你當年一走了之,消失了整整三年,以為賣賣可憐就能讓我心軟嗎?」
陸晚插嘴道:「宋遇,她可壞了!」
「背叛你,還賺著宋家的錢去給她的寶貝女兒治病?!?/p>
宋遇的喉結(jié)滾動了幾下,臉頰肉緊繃,牙齒間發(fā)出「咯咯」的聲響。
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你跟那個野男人生了孩子?」
「不是的,孩子是——」
我心頭一跳,抓著宋遇的衣袖想要解釋,話到嘴邊又猶豫了。
如果我告訴宋遇,蓉蓉是他的女兒,他會不會搶走蓉蓉?
陸晚成為宋家女主人后,會不會欺負蓉蓉?
我張了張嘴,在宋遇眼里卻是為狡辯而絞盡腦汁的模樣。
他面色發(fā)青,一把甩開我,握緊的拳頭關節(jié)發(fā)白,猛然砸在墻上。
「我真是天真,還以為你回來是為了——」
他的話戛然而止,雪白的墻面上現(xiàn)出斑駁的血痕。
宋遇慢慢回過身,語氣森然道:「你什么都愿意為你的女兒做,對嗎?」
「你欠我一個道歉?!?/p>
「只要你讓我滿意了,我就把你女兒接來我的私人醫(yī)院,給她最好的治療?!?/p>
我懷著滿心期待,膝行而至,跪在他面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哀求起來。
「宋遇,是我錯了,對不起,求你原諒我。」
「求你救救蓉蓉?!?/p>
他依舊冷著一張臉:「你錯在哪里?道歉的誠意呢?」
我一怔,瞥了眼玻璃碴,一咬牙,腦袋重重地磕了下去。
「是我的錯!是我下賤,是我到處勾引外面的男人!」
「我錯了!我不該背叛你!」
「孩子是無辜的!」
「求你救救蓉蓉!救救我的女兒!」
麻木而機械的咚咚聲在房間里回響。
鮮血和淚水逐漸糊住我的眼睛。
在暈倒前,我終于聽到宋遇說:「明天接你女兒來?!?/p>
2
蓉蓉高興地抱著我的脖子:「媽媽,是爸爸找到我們,來接我們回家了嗎?」
我撞上宋遇打量的眼睛,抱著蓉蓉的手臂緊了緊,聲音干澀。
「不是,這是宋叔叔家?!?/p>
蓉蓉難掩失望地垂下頭,戳著懷里的小熊。
「爸爸好笨啊,這么久都沒找到我們?!?/p>
宋遇的眼神沉了沉,冷笑一聲:「你到底多愛那個男人,被拋棄了還這樣自欺欺人。」
我沉默地帶著蓉蓉躲在角落吃飯。
她抓著紅燒丸子無法撒手,心滿意足像是品嘗人間至高無上的美味。
「嘖,我說哪里來的兩只老鼠,原來是你們?!?/p>
「吃剩飯還能開心成這樣!」
陸晚說完,把手一攤:「快把胸針還我?!?/p>
「我剛才放在桌上,回個頭就不見了!除了你還有誰!」
我氣得反駁:「夠了,陸晚!你別血口噴人了!」
陸晚拉來宋遇:「你看,她還在耍當年的威風,以為自己是宋家的女主人呢?!?/p>
「搜!」
宋遇一聲令下,我就被人按倒在地上。
陸晚抱著胳膊,悠悠道:「可得摸清楚了,說不定內(nèi)衣也有口袋呢?!?/p>
幾只大手在我身上游走,在衣裙間穿梭。
我像是被困在牢籠里,無助地奮力掙扎:「放開我!不要碰我!」
「你們不準欺負我媽媽!」
蓉蓉哭叫著撲上來,被人推翻在地。
一無所獲后,陸晚的目光轉(zhuǎn)向了蓉蓉。
「不是大老鼠,那就是小老鼠做的?!?/p>
蓉蓉的小裙子沒有口袋。
她的目光落在了小熊身上:「肯定是藏在玩偶里面了!」
陸晚拿起剪刀,狠狠地剪開小熊的身體,泄憤般用力撕扯。
蓉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要這樣對小熊!」
「小熊會死的!」
玎珰一聲。
綠寶石胸針從小熊的小背包里掉了出來。
「真是家賊難防。找到了?!?/p>
陸晚把玩著胸針:「你找男人的眼光不行,生出來的種也不行?!?/p>
耳邊是蓉蓉聲淚俱下的哭訴:「不是我做的!」
宋遇的目光晦暗不明,仿佛回到三年前的那天。
我光著身子從床上爬下去,一迭聲地哀求宋遇相信我。
宋遇手臂青筋暴起,三兩步?jīng)_到蓉蓉面前:「你跟你媽一樣,都是說謊精!」
「人證物證俱在,還矢口否認?!?/p>
蓉蓉哪里受得了他的一巴掌,當即被打得小臉紅腫,昏倒在地。
我哭嚎著掙脫開旁人,渾身發(fā)抖地抱起蓉蓉。
「宋遇,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p>
他無動于衷,低低地笑著:「野種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值得可惜的?」
我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的秘密:「宋遇,她是你的女兒!」
然而等待我的卻是狠狠的一腳。
「你別太過分了!你拿野種騙我是我的骨肉?」
我心口痛到麻木,費力地咽下嘴里的血腥味:「求求你,相信我一次?!?/p>
宋遇揪著我的頭發(fā)將我提起來,冷冷地望著我。
「蘇婧,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相信你了?!?/p>
3
也許是嫌我哭得煩人,宋遇改變了主意。
蓉蓉被送到了病房,小小的一團,尚未蘇醒。
我去一趟市中心,提著小藥箱回來:「我之前讓人幫忙去醫(yī)院,排隊買到了進口藥?!?/p>
「快聯(lián)系醫(yī)生幫蓉蓉打針!」
宋遇忽然發(fā)力,把藥箱奪到手里。
「要救她可以,你先回答我?guī)讉€問題?!?/p>
「當年你為什么要背叛我?」
「你什么時候跟那個野男人在一起的?」
我下意識說「我沒有」,卻徹底點燃他的怒火。
宋遇高高舉起藥箱,砸向地面:「事到如今,你為什么還不承認?」
藥箱四分五裂。
我撲向藥瓶,緊緊握在手里,倒在地上。
一只皮鞋碾壓我的手,一點點使力。
我的指骨仿佛要被碾碎,卻不敢松手。
「疼嗎?當年你出軌,我也好疼?!?/p>
我痛得直抽冷氣:「宋遇,把藥給我,我什么都愿意做?!?/p>
他一本正經(jīng)道:「那你以后好好當我的看門狗,乖乖聽話,好不好?」
「我讓你去東你就不敢往西,我給你買最好看的狗鏈和狗牌?!?/p>
我回想起那晚,身體條件反射地抽搐了一下。
手指逐漸失去知覺,無法握緊。
眼見鞋底即將碰到藥瓶,我急得眼淚都出來了:「我愿意!我乖乖聽話!」
宋遇頓了頓,慢慢挪開了鞋子。
我大大松了一口氣,想要撿起藥瓶,手指卻疼痛得僵硬無法動彈。
宋遇的手探了過來,微微一笑:「我?guī)湍??!?/p>
他拿起藥瓶,笑容倏地收斂,用力砸向了墻面。
「哎喲,不小心灑了。你重新買吧?!?/p>
冰涼的藥水四濺,宛如淚水在我臉上流淌。
我呆呆地望著墻壁的水跡,如墜冰窟:「可是下一批藥要三個月后才運來。」
「蓉蓉撐不到那個時候了?!?/p>
機器忽然發(fā)出一聲聲哀鳴。
蓉蓉四肢痙攣。
宋遇從身后死死禁錮著我,不讓我動彈。
我像抱著救命稻草,不住地哀號懇求:「快叫醫(yī)生救她!」
「你救救她啊!你不救她你會后悔的!」
他附在我耳邊,一字一句道:「救她我才后悔?!?/p>
「你既然那么愛那個男人,我就要你親眼看著他的雜種死掉!」
「乖,只要她死了,我就原諒你?!?/p>
「我可以當作過去無事發(fā)生,宋家女主人的位置還是你的。」
蓉蓉抖動得幾乎要從床上滾落,嘴里嗚咽著「媽媽」。
我拼命掙扎:「我要我的蓉蓉!我的蓉蓉!」
我一口咬在宋遇的手上,像要撕咬下他的皮肉。
宋遇終于松了手。
我飛快地奔向蓉蓉,按響了醫(yī)護鈴。
醫(yī)生趕來。
我心中大石落地,只覺得渾身力氣被突然抽走,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4
我睜眼看到一片雪白,猛然驚醒:「蓉蓉!」
宋遇涼涼地道:「在搶救?!?/p>
我大大松了一口氣,癱軟在身后的墻壁上。
宋遇冷不丁問道:「那個男人拋下你們?nèi)ツ睦锪???/p>
我根本不認識那個男人。
我咽下了嘴邊的「不知道」,唯恐激怒他。
我猶豫幾秒:「他死了?!?/p>
宋遇死死盯著我,像是想要看透我。
我硬著頭皮迎上宋遇的視線,甚至懶得再為自己的清白辯駁。
「孩子是他留給我的唯一的念想?!?/p>
宋遇的手指落在我的額頭上,輕輕撫摸紗布:「死了正好。」
「我不計較你當年做的錯事,你回來就好?!?/p>
「你喜歡孩子,我們就再生一個?!?/p>
他的語氣很溫和,仿佛仍是那個與我熱戀的宋遇。
我緊緊攥住被子,喉嚨發(fā)堵:「我生不了?!?/p>
宋遇瞬間變臉,目光幾乎把我凍住。
「跟他就千辛萬苦當單親媽媽,跟我就生不了?」
我咽了咽口水:「我生蓉蓉的時候已經(jīng)傷了身體,沒法再生了?!?/p>
宋遇神色一滯,忽然展現(xiàn)笑容:「我們可以領養(yǎng)?!?/p>
「男孩女孩都可以,要多少都可以?!?/p>
「我有蓉蓉就夠了?!?/p>
宋遇噌地站起,撞翻了椅子:「那我呢?」
我和他四目相對:「你有陸晚,你不需要我。」
他仿佛氣笑了:「蘇婧,我真的懷疑你有沒有愛過我?!?/p>
「你看著我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為什么能無動于衷?」
宋遇抄起手邊的煙灰缸砸在墻上,胸膛快速起伏:「說話!」
我不去看他的眼睛,努力鎮(zhèn)定:「我要去看蓉蓉?!?/p>
他扯起一抹冷笑,拽著我的手拖到ICU的玻璃前。
「你那么愛你的女兒,不就是因為她是那個男人的種嗎?」
「他都死了,你為什么還要惦記他?」
蓉蓉悠悠轉(zhuǎn)醒,目光和我對上,委屈地嗚嗚喊著「媽媽」。
宋遇將我壓在玻璃上,讓我無法動彈。
「你說你生不出來,說不定是騙我的呢?」
「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他的手順著我的腰滑動。
我奮力扭動身軀,近乎絕望地哀求:「宋遇,別這樣?!?/p>
「別在蓉蓉面前,我求你!」
蓉蓉很快意識到她的媽媽被人欺負了。
她激動起來,掙扎大哭:「壞叔叔,不要欺負我媽媽!」
蓉蓉臉色由紅轉(zhuǎn)白,逐漸變青。
ICU的病房里各種警報聲此起彼伏。
「宋遇,蓉蓉情況不好!快救她!」
「好吵。」
他在手機上按了幾下,又埋頭咬著我的唇:「你也好吵。」
病房突然一片黑暗,機器接連黑屏,四周陷入一片寂靜。
宋遇的眼睛在應急燈下閃著猩紅的光芒:「拉掉電閘,終于安靜了?!?/p>
蓉蓉的叫喊越發(fā)虛弱。
我止不住地顫抖,拼命攀爬敲打玻璃,撕心裂肺地求救:「來人??!」
「救救我的女兒!」
「這是我的地方,沒我的命令,不會有人來的?!?/p>
不知道過了多久,燈光再次亮起。
蓉蓉兩眼直直地望向我,眼睛再也不會眨動。
我怔在原地,心臟像被人活生生扯了下來。
5
地上一片狼藉,全是我的杰作。
宋遇想要讓人把蓉蓉處理了。
我生出無窮的力氣,把宋遇砸傷了,把護士打跑了。
醫(yī)生擦著汗:「宋總,我建議還是讓她一個人在這里,不要再刺激她了?!?/p>
「她的精神已經(jīng)在崩潰邊緣了?!?/p>
宋遇隨手擦拭手臂上的鮮血:「用最好的藥,把她給我治好!」
我垂下眼,輕輕搖晃蓉蓉,像無數(shù)個夜晚溫柔哼唱哄睡。
蓉蓉是我活下去的希望和動力。
宋遇親手殺了他的女兒,也等于親手殺了我。
終于,宋遇失去了耐心,在夜里離開。
我趁著醫(yī)生不在,抱著蓉蓉飛快地離開。
宋遇的別墅在海邊,大半夜沒有車。
我不知疲倦地走到海邊的懸崖處。
漆黑的天空中隱隱透出一絲光亮。
我把蓉蓉放下擺好,和她頭挨著頭,指著遠方。
「蓉蓉你看,是你最想看的日出?!?/p>
手機收到信息。
是宋遇和蓉蓉的親子鑒定結(jié)果。
我笑著笑著哭了出來。
蓉蓉等不到日出,也等不到她的爸爸了。
我把結(jié)果轉(zhuǎn)發(fā)給宋遇,抱起蓉蓉一步步走向懸崖邊緣。
我披著一身燦陽,縱身一躍。
宋遇,望來生再也不見。
生生世世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