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打濕了蘇妄的秀發(fā)，讓她稍顯狼狽。

她不顧狼狽，溫和看向嬰兒：“爺爺又胡說，她才剛出生，哪里看得出像誰？”

老太爺?shù)裳郏骸岸颊f女兒像爸?！?/p>

宋楚瑜得意地看了一眼顧沉舟，轉(zhuǎn)向老太爺時變成乖順模樣，輕言輕語說：“爺爺，我覺得更像妄姐?！?/p>

顧沉舟能看見宋楚瑜的挑釁，他該得意，畢竟蘇妄拼盡全力生下了他們的孩子。

他垂眼日落前的余光透過窗戶灑進走廊，像是一條界線，隔開了他和他們。

早在宋楚瑜出現(xiàn)時，這條界限就存在了。

是他傻，一遍遍相信蘇妄的甜言蜜語，忽略了這條界限。

蘇妄被推回病房。

顧沉舟確定她無恙后，就想離開，就聽見蘇妄叫他。

“阿舟?！?/p>

他回頭，看見蘇妄笑著問他：“要不要抱抱孩子？”

他有些恍惚，那個滿眼都是他的蘇妄，似乎再次出現(xiàn)，他忍不住朝著她走了一步。

老太爺冷聲打斷了他的靠近：“你從產(chǎn)房出來，他都沒想著上前關(guān)心你，可見心里有氣，怎敢讓他抱孩子？”

“再說，楚瑜還沒抱呢！”

結(jié)婚多年，老太爺不會不知道，他就算再厭惡宋楚瑜，也不會牽連無辜孩子。

指責他的話，不過只是想讓宋楚瑜抱孩子而已。

蘇妄無奈一笑：“那就讓楚瑜先抱一抱孩子?！?/p>

這樣的場景出現(xiàn)了很多次，宋楚瑜很喜歡他的東西，能搶走的他都會用各種手段搶走。

每次蘇妄都會對他無奈一笑，用生完孩子就送宋楚瑜出國為理由，讓他讓一讓。

他已經(jīng)習慣了。

或者說麻木了。

宋楚瑜輕輕地搖搖頭：“以后這就是沉舟哥的孩子，還是讓沉舟哥抱一抱?！?/p>

他眼尾紅了：“希望沉舟哥不要因為對我的誤會而對孩子帶有偏見，她也是妄姐的孩子。”

“我馬上就要出國了，抱了我會舍不得?！?/p>

“誰敢！”

老太爺震怒：“我看誰敢送你出國?！?/p>

他冷眼看向顧沉舟：“是不是你？”

顧沉舟能感覺到老太爺怒氣和惡意全朝著他而來，險些將他擊潰。

他想解釋，想說明他很快就會和蘇妄辦手續(xù)，可喉嚨像是被石頭堵住一般，說不出話來。

蘇妄開口對老太爺解釋：“是我想送楚瑜出國?！?/p>

老太爺不信：“如果不是他挑撥，你舍得把楚瑜送出國！”

他放話：“你要是怕他不滿，楚瑜和孩子和我回老宅，我來撫養(yǎng)。”

說完，他溫和地和宋楚瑜承諾，不會讓蘇妄送他出國。

宋楚瑜推遲，表示不想讓蘇妄開心。

他不想聽他們互相關(guān)心的話，想離開。

余光瞥見蘇妄看著他，眼神透著點冷漠，眼尾下壓，看著像是不耐煩。

他知道，這是她面對這種場面常常會出現(xiàn)的表情。

往往她出現(xiàn)這種表情后不久，他就會妥協(xié)。

她想讓他妥協(xié)松口，讓宋楚瑜留下。

明明他的意見不重要，不管他妥協(xié)與否，他們都會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

他們只是在享受逼迫他低頭的樂趣，因為宋楚瑜喜歡看他妥協(xié)。

他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艱難地說出一句：“孩子應該和爸爸待在一起?！?/p>

“我不是她的爸爸?！?/p>

蘇妄壓眉，半瞇著的眼睛看起來很危險，似乎是在警告他。

他不是按照她的意思妥協(xié)了嗎？

她為什么生氣呢？

老太爺哼了一聲：“說了句人話。”

蘇妄揉了揉眉心，對顧沉舟說：“我餓了，想喝你燉的湯?！?/p>

顧沉舟知道，她不是想喝湯，而是有話想和老太爺說，故意支開他。

宋楚瑜卻能留下，看來他們要聊的是他是否要留在國內(nèi)的事情。

他也不想?yún)⑴c他們的討論，就走了。

合上病房門時，聽見宋楚瑜柔聲詢問蘇妄：“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吧？我抱你去洗漱？”

他聽見蘇妄應了一聲，之后她還說了什么，他就聽不清了。

他呼吸重了幾分，消毒水味撲進鼻腔，讓他呼吸都覺得難受。

等他端著雞湯回到醫(yī)院，老太爺和宋楚瑜已經(jīng)不在病房，就連孩子也不在了。

他沒問孩子的去向，給她擺了小餐桌。

蘇妄見雞湯上沒有一點浮油，笑了：“你還是在意我的?！?/p>

她的聲音輕柔，尾調(diào)微微上揚，讓人感覺到眷戀。

要不是顧沉舟早知她變心，此時會因為他一句話而心生留戀。

“多吃點肉，補充點體力，對恢復傷口有好處?！?/p>

蘇妄點頭：“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因為要去拿雞。

在蘇妄懷孕之后，他經(jīng)朋友介紹，插隊定了幾只不吃飼料的跑山雞，想著給蘇妄補身體。

后來發(fā)生了很多事情，雞就沒去取。

今天蘇妄點名要喝湯，他就去取了雞，燉了。

這些事情不值一提，他只說：“雞湯要小火慢燉才鮮美?！?/p>

蘇妄只吃了幾口就放下了。

顧沉舟覺得有些可惜，那是辛苦燉出來的。

他起身想收拾小餐桌，卻被蘇妄握住了手腕。

她的大拇指從他的血管上劃過，摩挲產(chǎn)生的微微麻意順著血管傳遍全身。

這是她哄他的動作之一。

也是她和他說對他不利的事情之前，最喜歡做的動作。

他猜到是什么，還是問：“你想和我說說話？”

蘇妄憂愁道：“爺爺不想楚瑜出國，我同他商議了，他會晚一年出國，你看可以嗎？”

她湊近他，在他的唇角落下一吻：“我保證一年后肯定會送他出國?！?/p>

之前，她也是這樣保證的。

生產(chǎn)之后就會送宋楚瑜出國。

要是他們真想送宋楚瑜出國，怎么會把城西的畫室給他，還讓他在那里畫雪景。

顧沉舟感覺到心臟悶疼，頭也有些發(fā)昏。

他不想同蘇妄計較她出爾反爾，也不想和她爭執(zhí)她的諾言不可信。

“孩子應該跟著爸爸?！?/p>

顧沉舟怕蘇妄會誤會他自稱是孩子的爸爸，就補充了一句：“跟著生父?！?/p>

蘇妄的手突然用力，血管被擠壓的感覺有些難受。

他抬眼看向她，能看見她眼里的怒火。

顧沉舟不懂，他順著她的話說了，她為什么還是不高興呢？

蘇妄的感情幾經(jīng)變化，最后歸于平靜。

她松開手，把垂落的發(fā)絲別在耳后：“這次算是我出爾反爾，你想要什么補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