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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九月底的南山公館,最不缺陪笑的人。
江虞就是其中一個。
她笑得臉都快僵了,一旁的陳子琛像是才注意到她,神色玩味:
“......江氏從前烈火烹油的時候,我連江總的面都見不到,沒想到如今陪笑的,是江小姐?!?/p>
他說完,酒桌上的目光都落在江虞身上。
涼薄而又諷刺。
誰都知道,四年前,江氏一夕之間破產(chǎn),江景寒夫婦死于車禍,只留下彼時天真又美麗的女兒。
世事無常,趨炎附勢是常態(tài)。
他們這些人,最愛看身居高處之人跌落后的慘烈。
因此,所有人都在欣賞江虞的狼狽和落魄。
江虞死死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她在心里罵陳子琛傻逼,臉上卻扯出一抹笑。
“陳總年輕有為,有今天的成就也是意料之中,如果明華能和陳總合作,自然是榮幸之至。”
她的姿態(tài)放得很低。
捏著酒杯,笑意奉迎。
可江虞長得美,她彎著眉眼,勾著紅唇,映襯著雪膚烏發(fā),反倒沒有半分卑躬屈膝之感,只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陳子琛卻不買賬。
他嗤笑地看向江虞,“當(dāng)初因為江總一句,遠(yuǎn)達(dá)的路走得艱難,江小姐不會以為,靠著賣笑就能在商場上立足吧?”
一句話,否定了江虞的所有努力。
江虞忍下把酒潑過去的沖動。
身后,同事更是死死拉著她。
這個合作的機會是她們見縫插針求來的,原本陳子琛根本不打算見她們,只是看到江虞的名字才起了興趣。
得罪了陳子琛,她們是真的會玩完。
江虞剛要開口,包廂的門被人從外推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包廂門口的男人身上。
男人被簇?fù)碇?/p>
前呼后擁,西裝革履。
璀璨的燈光映照出男人更加奪目的臉,四年不見,這張臉依舊攝人心魄。
只是,眼前的人少了少年氣,成熟沉靜,壓迫感十足。
而四年前,她就是對著這張臉,冷漠而無情地說出那番惡毒的話——
“謝靳禮,除了臉你還有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歡熱鬧繁華,貪慕虛榮,嬌生慣養(yǎng),你憑什么覺得你一個低賤的私生子配得上我?”
而現(xiàn)在,她站在他面前。
狼狽不堪。
不能再想了,江虞深吸了口氣,對著陳子琛扯了扯唇:“陳總既然有貴客到,合作的事我們改天再請教陳總?!?/p>
江虞清楚,今晚,陳子琛是無論如何不會給她好臉色了。
她抱起合同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謝靳禮被迎上主座,他看著江虞離去的背影,眸底涌出寡薄的涼意。
隔了會,他收回目光:“她怎么會在這?”
這是在問陳子琛。
陳子琛嗤笑:“明華有個項目,想和遠(yuǎn)達(dá)合作,江虞恰巧是明華的項目經(jīng)理。拿下這一單,大小姐的日子大約能好過不少?!?/p>
謝靳禮像是隨口問起,沒接話。
他神色很淡,周圍的人殷勤奉迎,他連眼皮都沒抬。
直到,有人心領(lǐng)神會地推了推身邊的女人。
男人聰明地解釋:“這是盛揚的新晉女頂流,聽聞謝先生喜歡這一款,不如讓她陪謝先生喝一杯?”
女人紅著臉,半推半就地朝謝靳禮走進(jìn)。
“謝先生,我敬您?!?/p>
謝靳禮伸出手,抬起女人的下頜,這才看清她的臉。
燈光下她穿著小白裙,妝容精致,清純中多了些飛揚和明媚。
乍一看,和江虞有三分相似。
謝靳禮瞥了眼她手中的酒,語氣溫和:“女孩子還是少喝點酒?!?/p>
他的神色繾綣多情,姿態(tài)清貴冷淡。
小明星當(dāng)即心跳飛快。
下一秒,謝靳禮卻收回手,用紙巾擦了擦,慢條斯理。
“還有,我最不喜歡長成這樣的?!?/p>
小明星臉色一變,陳子琛心領(lǐng)神會地把兩人請出去。
上了車,陳子琛說:“不知道哪來的消息,說你喜歡這種類型,讓他們鉆了空子。是我的疏漏,下次會注意。”
“一會我還有事,散了吧?!?/p>
出了這一茬,謝靳禮語氣淡漠,說完起身離開。
陳子琛頓了頓,也跟了上去。
這場酒局自然也匆匆結(jié)束。
謝靳禮的車是今年新?lián)Q的,八位數(shù)的限量款,車窗可以防窺。
謝靳禮上了車,剛要發(fā)動,不遠(yuǎn)處鹵味攤子前的身影讓他停下了動作。
江虞心情不好時,喜歡啃鴨脖,心情好時,也喜歡。
不過會再添兩根鴨翅。
但這附近的路段貴,鴨脖也貴,賣鴨脖的攤主大約和人類有生.殖隔離,聽不懂人話一樣稱了一大袋鴨脖。
江虞要了二十塊錢的鴨脖,攤主一上稱,笑嘻嘻:“四十二,美女,四十就好?!?/p>
江虞接過袋子,直接掃了二十塊,面無表情道:“我剛丟了工作,男朋友也跟后媽跑了,中午吃的方便面調(diào)料包被我表弟偷了,現(xiàn)在全身上下只剩二十塊,你再多說一句,我就從吊橋上跳下去?!?/p>
攤主接過袋子倒回一半鴨脖,而后忍氣吞聲,扯著嘴角:“美女,二十。”
美女是美女,穿得也光鮮亮麗的。
放狠話時卻像真的會跳下去。
江虞看了眼電子秤,接過鴨脖,沒真吊死在攤主面前。
同事目瞪口呆,嘆為觀止:“江經(jīng)理,你從哪學(xué)的?我每次買鴨脖,那個傻逼老板都給我湊稱。”
江虞沒說話。
跌落塵埃時,為了生活,有些技能總是無師自通。
比如,做一個斤斤計較的毒婦。
江虞和同事拎著鴨脖,往前走了一段路,挑了家面館坐下。
這家面館便宜,可以無限加面。
只是人多的時候,沒有位置,只能搬著小椅子在外面的矮桌上吃飯。
江虞往面里加了足夠多的醋,坐在塑料矮椅上,隨口吃著面。
為了蹲陳子琛的行程,她今天沒怎么吃東西,她餓了太久,連面糊了也嘗不出來,亂七八糟地往肚子里咽。
“陳子琛要是不肯和我們簽合同,我們就只能另找合作方了,否則這批貨一旦卡在手里,明華損失巨大......”
同事卻索然無味,她心不在焉地說著,抬眸卻看到了不遠(yuǎn)處的豪車,她小心翼翼地推了下江虞:“江經(jīng)理,那是不是陳總的車?”
店里沒開空調(diào),夏末的余熱讓她的頭發(fā)微潮,她抬起頭,朝那輛八位數(shù)的車看了一眼。
車窗降下,謝靳禮端坐在駕駛座。
車內(nèi)的溫度適宜,他穿著西裝,眉眼淡漠清冷,袖口是六位數(shù)的袖扣。
他朝她們看過來。
像是她們這一隅的熱鬧混亂,與他毫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