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居民樓燃起大火。

我開著消防車要進(jìn)小區(qū)，路上卻被賣魚的老太太擋住。

“這是我家的攤子，要開過去，得給錢?！?/p>

我求著老太太看在人命關(guān)天的份上求她讓我們過去。

可是她卻躺在地上叫囂，“我的魚比別人的命貴多了，想要過去就要買走我所有的魚?！?/p>

我擔(dān)心困在里面的一家人，強(qiáng)忍的怒氣問她多少錢。

“一萬八不二價?！?/p>

可好不容易我們湊到了一萬八，交了錢救了人，才發(fā)現(xiàn)起火的那家正是她自己的家。

1

除夕之夜，隊里還沒吃團(tuán)年飯，便接到了火警電話。

“小穆，情況緊急，全市三處火災(zāi)人員不足。你這邊火情最重，起火的小區(qū)老舊道路狹窄，但是你要克服困難盡快到達(dá)現(xiàn)場。被困的是一家四口，最小的孩子才四歲，刻不容緩，我命令你一定要救出被困人員?！?/p>

我聽到被困的小孩才四歲，心里一揪。

掛了電話急忙沖去換衣上車，帶上弟兄們就出發(fā)了。

幸好過年大家都放假，路上車輛不多。

我信心大增，有把握在十五分鐘內(nèi)趕到現(xiàn)場。

只要趕到現(xiàn)場，我就一定能救下那一家四口人。

上車后我們開啟警笛一路向火災(zāi)地沖去。

到了小區(qū)外面我才知道隊長說的小區(qū)老舊，道路狹窄不是假話。

“大兵，你先下去疏散人員，聯(lián)系附近的商家讓他們把停在路邊的車子挪開?！?/p>

此時路邊的車停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還有許多擺攤的小販趁著過年漲價，賺一波快錢。

大兵得了命令就下了車，在前面開道，我開著車從中間的過道擠進(jìn)去。

好在大家都是通情達(dá)理的人，很快路上的車就被挪開。

我也來到了距離小區(qū)不遠(yuǎn)的巷子里，眼看著轉(zhuǎn)過巷子就能到地方了，我恨不得馬上沖過這段路。

此刻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十分鐘。

這時隊長的電話來了。

“小穆，火勢已經(jīng)開始蔓延，被困的人都被擠到了鐵窗外面，快帶人過去?！?/p>

我手心出汗，只能大聲的保證馬上趕到現(xiàn)場。

但是轉(zhuǎn)頭我就看見在前面疏散車輛的大兵與一個老太太發(fā)生了爭執(zhí)。

我眉頭皺得死死的，盯著老太太不放，這個時候耽誤一秒就有可能毀掉一個家庭，那是條條鮮活的生命。

“老太太，你講點道理，火災(zāi)哎，會死人的?！?/p>

“魚重要還是人重要?！?/p>

“你這是犯法的?！?/p>

我剛跑過去就聽到大兵快要哭出來的聲音，他才十九歲，說話很直白。

我一聽大兵說話就暗道不好，這種老太太可不管你犯法不法。

她們眼里年紀(jì)大就是有理，管你說破天去也沒有用。

果然，老太太掀了掀眼皮，冷漠的看我一眼，擺擺手，再指指耳朵，表示自己耳朵不好聽不見。

大兵一拍大腿，跳腳，“穆哥怎么辦，這老太太也不知道真聽不見還假聽不見，你看看這魚箱，這小貨車把路都擋完了?！?/p>

老太太守著一個賣魚的攤子，上上下下好幾層，連路邊都被她放滿了魚箱。

魚箱的側(cè)邊還被老太太放了一輛小貨車，頭沖著馬路，一點也不客氣。

“老太太，我小兄弟也是心急，您別跟他一般見識?！焙镂覅s滿頭大汗，指著已經(jīng)有黑煙冒出的天空，“那邊的小區(qū)著火了，事關(guān)人命的大事，麻煩您先挪挪車好不好?！?/p>

從前也聽過有保安攔著不讓進(jìn)小區(qū)的，我現(xiàn)在到是遇見難纏的老太太了。

我擔(dān)心她耳朵是真聽不見，特意湊近了大聲說。

2

老太太拍拍耳朵，吊著三角眼對我翻了個白眼。

“那么大聲干什么，我又不是聾子，路這么寬，你走啊?！?/p>

旁邊的人看不下去了。

紛紛指責(zé)老太太。

“你這個人怎么這樣，這是消防車，你留出的這點路讓人家怎么走，倚老賣老?！?/p>

“真是不講道理啊?！?/p>

老太太跳起來，沖著人群呸了一口，指著面前的地，“我怎么不講理，我好好的擺攤，他讓我挪就挪。我的損失怎么算?！?/p>

我心口急跳，按下鼓噪的人群。

這時候激怒老太太只能適得其反，要是她往路中間一趟，不僅耽誤事還白白搭進(jìn)去一條人命。

只能苦口薄心的勸她，“大娘你看在孩子的份上讓我們過去吧，有孩子困在里面的，那么小的孩子要是丟了性命多可惜?！?/p>

人群里一片唏噓。

大兵急得來回轉(zhuǎn)。

老太太哼了一聲這才坐下，“要過去也行，你把我的魚買了，我就挪車讓你們過去?！?/p>

說著還特意指了指外面那些翻著肚皮的死魚。

我看了老太太指的外面的死魚，松了一口氣，只是買幾條魚而已，只要能解決問題不算什么。

我想到隊長說的那一家四口，沒有一絲猶豫就點頭了。

要不是這里不能掉頭，我也不會在這邊浪費時間，現(xiàn)在只能先答應(yīng)老太太，盡快趕過去。

“行，老太太，我就買你了那幾條魚，多少錢?！?/p>

我決定個人自掏腰包，大兵還是個孩子沒有錢，其他幾個兄弟也是有家有業(yè)的，上有老人，下有孩子，只有我單身一個，一個人吃飯全家吃飽。

拿錢方便。

我拿出二百，想了想又掏出二百，湊了個四百遞給老太太。

“你開玩笑，四百塊夠干啥的。再說大過年的也不是這個價啊，你滿世界去打聽打聽，誰家過年買魚給四百，想咒我早死呢！”

我一拍腦袋，知道四百是犯了人忌諱了，連忙給老太太道歉。

再次掏了一百塊。

結(jié)果老太太眼睛都不眨又開口了。

“五百只能買我那邊的魚，你得把我攤子里所有魚都買了。”

“什么？”

我嚇了一跳，“所有魚？！”

我反復(fù)的跟她確定。

老太太臉上明晃晃的寫著，我就坐地起價你能怎么辦。

我額頭上的青筋蹦了蹦，這滿滿的一個魚攤的魚起碼有上百條，我怎么買。

這不是訛錢嗎？

這時候連我都沉不住氣了。

“大娘，我買這么多魚也吃不了啊，我買回去干什么。說好的只買外面死了的魚，你怎么能反悔?！?/p>

“而且這么多魚得要賣多少錢，我哪里有錢買?！?/p>

老太太板著臉，“要挪車就買魚，不買就趕緊走，別擋著我做生意。”

3

我站在魚攤面前，難得直抓腦袋。

碰上個這么難纏的老太太也是我倒霉。

眼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要是再耽誤下去不止救不了人，連消防隊也要受到社會各界的譴責(zé)。

“行，我把魚全買了行不行?！?/p>

老太太笑了，“早這么說就行了，浪費這么多時間，年輕人做事就是不牢靠?！?/p>

“好了，老太太現(xiàn)在可以先挪車了吧，時間耽誤不起了?！?/p>

老太太點頭，拿出二維碼，“5000?！?/p>

我掏手機(jī)的動作頓住了，聲音高了一個調(diào)，“多少！?。　?/p>

5000！

我都懷疑耳朵有出問題了。

10塊錢就能買一條鯉魚，老太太要賣5000，這妥妥的是把我當(dāng)冤大頭。

“大娘，這都火燒眉毛了您就別添亂了，那是一家人正等著我們救命?。　?/p>

沒想到老太太根本不理會我，“我不管你救誰的命，反正我就是個賣魚的，你給錢我就挪車，你要是不買，我老婆子也不會強(qiáng)求?！?/p>

說著又拿著二維碼坐下了。

我煩躁的抹了抹腦袋，真想轉(zhuǎn)身就走。

可是我要是走了，那一家四口怎么辦，那么小的一條生命難道就要在我手里逝去嗎？

五千塊能換來一家四口的命，這錢值。

我搶個老太太手里的二維碼，緊盯著她，“五千塊是吧，我給?！?/p>

遇見過年，我的錢都拿出一半孝敬了父母，一半用來交房貸車貸生活費，現(xiàn)在手里就留了五千的過年錢。

給了這五千，我真就身無分文了。

我拿過老太太的二維碼，把這五千塊轉(zhuǎn)了過去。

“大兵，叫上人搬東西挪車?！?/p>

“哎！”

好在現(xiàn)場人多，都人心的過來幫忙，幾下就把魚箱搬開了。

就留下小貨車沒挪。

我把頭探出去，大喊，“大娘，可以挪車了。”

本以為那老太太會去挪車，結(jié)果她坐在門口一動不動，我只能跳下車再次找過去。

就聽老太太慢悠悠的說道：“哎，我想了想你給錢這么利索，還是我虧了，現(xiàn)在漲價了，你給我一萬八，我立馬挪車?！?/p>

一萬八！

我一口堵在胸口，都快爆炸了。

4

大兵在一邊早就忍不住了，幾次想說話都被我按下來，這次他掙脫我的阻攔，大聲指責(zé)老太太。

“一萬八你怎么不去搶，那是活生生的人命??！你還在這里訛人。”

眼見著老太太又瞪起了三角眼。

我再次按住他，“老太太這一萬八太多了，我們拿不出來。再說我們是去救人的，要是你家起火，我們也一樣著急去救，你看我給五千，先讓我們過去，剩下的我再想辦法?！?/p>

“你咒誰呢，我家怎么會起火，要真起火我也不要你來救?！?/p>

她轉(zhuǎn)頭對著大兵噼里啪啦的罵起來，“訛人，連一萬八都拿不出來，你怎么不說你是窮鬼，滾滾滾?！?/p>

此時，電話再次響起。

是隊長打通話。

我連忙接起。

“小穆，怎么回事。你們怎么還沒到，火勢太大，樓上的住戶已經(jīng)燒起來了?！?/p>

隊長回了老家，只能遠(yuǎn)程指揮。

隨后我手機(jī)里就收到了隊長傳來的視頻畫面。

一棟老舊的居民樓上濃煙滾滾，有小孩子的哭聲，大人的尖叫聲。

隱約間我看到有小孩子伸出兩只小腿抓住鐵窗不住的嚎哭。

看得我心如刀絞。

都到這一步了，我還能怎么辦。

只得馬上打電話回家讓家里人趕快轉(zhuǎn)錢過來。

可我父母年紀(jì)大了，根本不會用智能手機(jī)，只能去求助村里其他的年輕人。

就這樣又得耽誤時間。

我只能等，可是我能等，起火的那家人等得了嗎？

我懇求的望著老太太。

“大娘，你看這樣行不行，我把身份證押在你這里，等錢一到賬我馬上轉(zhuǎn)給你。既不耽誤事又不妨礙我們救人，你說呢！”

老太太啪的又坐在地上，“我老婆子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想跟我耍心眼你還嫩了點，我就一句話不見錢，我不起來?！?/p>

人群中有人看不過眼。

“你這老太太怎么這么不講道理，都到什么時候還這樣折磨人，人命在你眼里還不值幾條死魚，真是歹毒?！?/p>

“就是，你這老太太給自己積點德吧?！?/p>

“現(xiàn)在老年人哦，一個個難對付得很?！?/p>

面對人群的指責(zé)老太太面上一點沒生氣，還一臉囂張。

“滾滾滾有你們什么事，真是多管閑事，你要是看不慣，幫他們給錢啊，只會在一邊說風(fēng)涼話，我呸，一群窮鬼。”

人群里有個黑衣大哥挽起袖子，“我說你這老太太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今兒我就不信了哎，我還收拾不了你這個老不死的。”

黑衣大哥一身肌肉，大冬天的只穿著單衣外套，一看就是經(jīng)常鍛煉的人。

他走上來，彎腰就要抱起地上的老太太。

“你干什么，我告訴你我有高血壓心臟病，還有癲癇，你敢動我，你賠得起嘛你?！?/p>

“哎呦，我不行了，你放開我，你氣死我了?！?/p>

黑衣大哥行動快，就想把人拖走。

“我不能呼吸了，你賠我命?！?/p>

老太太抓著大哥的衣服，嚎得人耳膜都要穿孔。

我怕事情變得越來越復(fù)雜，趕緊上去幫忙。

大哥性子上來，不顧她的嚎叫。

直接就攔腰抱著她往旁邊拖。

“救命，救命，殺人啦。”她一把好嗓子，比過年的豬還能叫。

只是她沒想到，先前她那樣可惡，早就犯了眾怒，沒有人愿意來幫她。

此時不少人都在拍手叫好，

“做得對，就該這樣治她。”

“活該?！?/p>

我聽在耳雖然覺得暢快但是這樣對一個老人，難免有欺負(fù)人的嫌疑。

只是我還沒采取行動。

老太太卻上手對著黑衣大哥的臉一頓抓撓。

黑衣大哥本能的仰頭躲避，還是被抓得臉上都是血痕。

直到我抓住她的手才被解放出來。

不等我開口，老太太三角眼看到我，竟然眼睛一翻暈死過去了。

5

我嚇了一跳。

顫抖著去探她的鼻息。

還好，有氣。

人群里的人倒吸一口氣，“不會死了吧?！?/p>

黑衣大哥比我還緊張，再沒有先前的氣勢。

“死了？”

我搖搖頭，以我多年的救援經(jīng)驗，老太太是裝的。

正這么想，我就瞄到她眼皮子就顫了顫。

老太太軟硬不吃，只有錢才能開道。

我也想過要報警，但是報警了要等警察過來路上浪費的時間不說，到了現(xiàn)場又要調(diào)節(jié)矛盾，花的時間就更多了。

現(xiàn)在時間是最不能耽誤的。

我顧不得男人的面子，撲通一下跪在地上。

“大娘，你行行好不要折騰我們了，再不去我怕那家人都要死光了?！?/p>

“我給你磕頭，你當(dāng)行行好。讓我們?nèi)ゾ热?，那一家人好不容易過年才團(tuán)聚一次，不能連年都過不了就沒了，你想想自己家的孩子孫子，讓我們過去救人吧?！?/p>

又是幾分鐘過去了。

我一下下砸在地上，冰冷的地都不能澆滅我心里的灼火，

只希望老人能看在那家人命上抬抬手。

可惜我的動作并沒有讓她醒過來。

她緊閉著雙眼，對我的動作沒有半點反應(yīng)。

終于有人看不下去了，走上來給了老太太一千，其他人見狀幾百一千，漸漸的老太太身上就放滿好幾千。

她哎呦一聲睜開吊三角的眼睛。

叫著支棱起來，看也不看我一眼就數(shù)起身上的錢。

“還差一萬。”

我雙手緊握，環(huán)顧四周，“有哪位朋友可以先借我一萬，我打欠條，把身份證抵押給你?！?/p>

我知道這個請求很不好，但是我確實是沒辦法了。

那個肌肉的黑衣大哥二話不說，拿出手機(jī)當(dāng)場轉(zhuǎn)了一萬給老太太。

“話不多說，先救人要緊?！?/p>

我感激的看著對面的大哥。

老太太數(shù)了三遍錢才滿意的從地上爬起來。

“今天收獲不少，我乖孫可以過個肥年了?！?/p>

她把錢仔細(xì)放好，得意的說，“誰家這么倒霉，大過年還起火，肯定是平常惡事做得太多，老天爺都看不下去?！?/p>

“最好不要影響到我兒子他們過年，我孫子才四歲，要是給他嚇壞了，看我不罵死他們?！?/p>

我心里一動，不會這么巧吧，不過念頭一閃就過去了。

這次老太太沒說什么，拿來了鑰匙，大兵扯過鑰匙就開始挪車，不到一分鐘就讓出了一條路，恰好讓消防車過去。

隊長的電話再次響起，我連忙接起。

“小穆，你他娘的在干什么玩意，有人跳樓了。老子命令你馬上立刻趕到現(xiàn)場，再不出現(xiàn)，老子就把你的頭擰下來。”

聽到有人跳樓我心里一緊連忙道，“路上出里點問題，我們正在疏通路況，預(yù)計幾分鐘到達(dá)現(xiàn)場?！?/p>

“最后一次，再次確定位置，馨竹苑十三棟六樓6-3聽清楚了沒有?！?/p>

我大聲回應(yīng)，“清楚，馨竹苑十三棟六樓6-3。”

掛了電話我反身就走，大聲喊著，“所有人上車，立刻出發(fā)?！?/p>

得了我的命令，大兵他們快速的翻上車。

我正要爬上車，衣服就被老太太拉住了。

我嚇得一個激靈，焦急的回頭，“您還有什么事啊，我的時間實在耽誤不起了?！?/p>

老太太卻不是我想的那樣一副得了便宜的面孔，只見她抖著手問，“你剛才說起火的是啥，我剛剛聽到你說馨竹苑6-3！”

我扯回衣服，哪里有空和她多說，直接道：“就是馨竹苑十三棟6-3。”

“可是，那是我兒子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