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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這個決定不僅嚇了谷二一跳,連我自己其實都被嚇了一跳。
我不敢相信那是我下的決定。
一個老千,在牌桌上,始終要把自己放在局外人的身份去看待這場賭博。
這樣,老千才能時刻清醒,始終知道這局的結(jié)局是輸是贏。
而我,那時已經(jīng)成了賭徒。
莊家手中已經(jīng)分不清的撲克?
不重要。
我手上是能讓我和谷二吃上一個月的伙食費?
不重要。
只有一件事重要,被我重重摔在面前的那八百塊錢,贏下牌局這件事才重要。
我?guī)缀跏羌t著眼睛看著莊家手中的撲克,一張一張的發(fā)到我下注那人的手中。
“啪!”
最后一張牌,被谷二手掌蓋住。
谷二臉上擠滿了諂媚的笑臉。
“哥,我們都下了這么重的注,讓我看一張唄。”
我在這方連下四次,只賠了一次。
所以,那人心情很好。
一把把四張牌掀開。
“你看唄,沒事兒?!?/p>
“4327”
獨等4的牌面。
我瞬間便覺得渾身骨頭被人抽走。
無比后悔自己當(dāng)時進(jìn)廠門之前的決定。
我們將整副撲克全部扔掉,獨留兩張花牌。
原本用來定勝局的花牌,在此時的牌面,根本半點用處都沒有。
莊家早早就把牌開好在桌上,等著我們幾家亮牌。
莊家“45610A”
我死死攥住谷二的肩膀。
能贏?。?/p>
莊家只是牛六,而我們口袋里的那兩張花牌,能配個牛六出來,雖然都是一樣的點數(shù),但是我們能吃掉莊家!
“開牌啊!能搓出花?。俊?/p>
莊家很不耐煩的從另外兩家小牌面前將錢拿走。更不耐煩的催促谷二。
我能清晰的看到谷二的脖頸上順著衣領(lǐng)流出的冷汗。
“紅心j”
莊家獨賠我們一家。
罵罵咧咧的莊家,從桌面的錢堆里數(shù)出八張紅票,連同我那八張,一起放在我手里。
“下莊下莊,保個本,你們來你們來?!?/p>
我握著手里的十八張紅票,甚至忘記了口水怎么吞下去。
整個人僵直在原地。無法動彈。
直到下一個莊家,又重新取出一副新?lián)淇?,將原先的撲克不在意的掃落在地?/p>
我才逐漸接管了麻木的身體。
“還來不來?下注下注?!?/p>
大哥催促著我。
而我已經(jīng)從賭徒的狀態(tài)徹底抽離。
“不來啦不來啦,還得回去沖涼,明天得上班呢?!?/p>
我隨便找了個借口,拉住谷二的衣袖,快速出門。
還是那個僻靜的山包。
我從谷二的口袋里拿出半包軟金典,抽出兩根,點上,塞一根進(jìn)谷二嘴里。
谷二從我褲兜里拿出另一張花牌,見鬼似的丟在地上。
我們兩大口呼氣。
仿佛驚慌和刺激,會隨著二氧化碳一起從呼吸里抽離。
“謝謝?!?/p>
我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的對谷二開口。
谷二的手法這些天也沒落下,我都不記得他是什么時候,從我褲兜里拿走的花牌。
因為今天是我上場,所以那兩張花牌一直放在我的褲兜里。
谷二的臉色并沒有因為我的感謝而變好。
陰沉得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
“我們兩是老千!”
08年的網(wǎng)絡(luò)已經(jīng)很發(fā)達(dá)了。
我們中午為數(shù)不多的吃飯休息的時間,食堂的窗口上,有一個大大的電視。
隨機(jī)頻道。隨機(jī)節(jié)目,是我們苦悶生活里為數(shù)不多的調(diào)劑品之一。
當(dāng)時廣東臺有一個揭秘賭博的節(jié)目。
也不知道是不是當(dāng)時廠里領(lǐng)導(dǎo)已經(jīng)知道了賭博活動嚴(yán)重,故意放給我們看的。
很多人都在把那些手法當(dāng)戲法看。
而我和谷二,卻深知,那些東西,不是戲法。只是老千的慣用手法而已。
“賭徒是賭徒,老千是老千,別把坐在牌桌上的人都看成和你一樣的賭徒。”
我記得當(dāng)時有句話讓我印象特別深。
谷二的話,如同冷水一般,把我滾燙的腦漿給潑得冷卻下來。
“對不起?!?/p>
我把道歉混在煙里。
“嘿嘿,錦哥,咱兩有錢了,能不能給我200花?!?/p>
谷二這人屬狗的,變臉變的飛快,亦或者,他比我清醒很多。
常年混跡牌桌的人,對賭博有更清醒的認(rèn)知。
對人情世故更是如此。
他是聰明人,所以他也是后來能陪我一直走下去的那個人。
谷二嬉皮笑臉的對我開口。
“本來就是你的錢,拿錢干嘛?”
本錢都是谷二的,我自然沒任何意見,爽快的抽出兩百。
“唉,這你就別問啦。嘿嘿?!?/p>
谷二拿走錢之后,轉(zhuǎn)身就跑,速度飛快。
看他的方向我就知道。
當(dāng)時牌桌上的打趣。
谷二找人洗頭去了。
我死死把今天變成賭徒的事記在心里。并在心里不斷告誡自己,以后,絕對不會再讓賭癮控制大腦,
向著宿舍走去。
突然我記起,我們宿舍好像今天多了個活人。
我想了好一會,轉(zhuǎn)身在門口的鹵肉店,提上四瓶啤酒,一打豬頭肉。
那種體型的人,能打好關(guān)系,也許以后會有想不到的好處。
一路上,我滿腦子都還是那個賭局。
賭錢的快感一直揮之不去。
直到我把自己手臂掐腫,我才暫時把那種想立馬再重新上桌的沖動忘卻。
“梁武功是嗎?喝點?”
我對著坐在床上發(fā)呆的老梁舉了舉手中放啤酒的袋子。
娘們!酒?。≠€錢?。?!
這三東西,是男人這輩子繞不過去的。
有酒有肉,那時候靦腆的老梁逐漸和我打開話匣子。
竹筒倒豆子般把他的經(jīng)歷倒了個干凈。
老梁,09年那年剛好十八。
老家河南人。和我一樣,讀書半點不感冒。
不過,老梁從小練武功。
喝多了之后,褪去的上衣里頭藏著的,是一塊塊崩緊的肌肉。
老梁之前一直在武校,滿了十八,讀書也沒出路,干脆來廣東碰碰運氣。
老梁酒量很不好,但是飯量出奇的大。
足足一袋豬頭肉,我就撈了兩塊。
其他全被塞進(jìn)他肚子里。
一瓶啤酒下肚,老梁臉上紅得像猴子屁股。
一只手拍了拍我肩膀,差點沒把我打趴下。
“哥,以后我就叫你哥了,誰要是欺負(fù)你,我梁瘋子肯定第一個沖前頭?!?/p>
說完這句話的老梁,就摔到床上人事不知。
我確定老梁睡著之后。
脫下鞋子,把錢塞進(jìn)臭烘烘的鞋墊下頭。
當(dāng)晚,鞋都沒脫,我只有貼著錢,我才有安全感。
穿著鞋,就這么躺在床上睡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