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哥哥死后，我娶了嫂子，成了侄子的繼父。

生日這天，我因為誤穿了哥哥的衣服。

五歲的侄子就當著眾人的面把蛋糕狠狠甩在我臉上。

他冷漠地看著狼狽抹開身上奶油的我，神情同他母親一般冰冷。

“別以為娶了我媽媽你就能取代我爸爸的位置，你個貪慕虛榮的男人！”

“真希望當初死的人是你，這樣今天就是你的祭日了！”

放足了糖量的奶油滑到嘴邊，我卻只覺苦澀。

看著眼前親手養(yǎng)大的孩子，我突然就釋懷了。

不喜歡我的孩子，不要也罷。

......

“之年，你真的要跟遲非晚離婚嗎？陸妄還那么小，他需要你?！?/p>

“干媽，我娶遲非晚只是為了旅行協(xié)議，現(xiàn)在陸妄已經(jīng)五歲了，能照顧好自己，不再需要我了?！?/p>

我雙手撐在灶臺上，平靜地告訴電話那端的人。

當年為了報答干媽的恩情，我們簽訂了五年的協(xié)議，這五年里我在遲家當牛做馬，但協(xié)議明天就到期了，我該離開了。

可沒等宋母回應，我就覺得額頭刺痛，一塊尖銳的石頭哐當?shù)粼诖纱u上。

我捂住流血的額頭，看向了站在窗外的陸妄。

他雙手抱臂，一臉鄙夷地瞪著我：

“你個賤人，又跟外婆告狀是吧，看來剛剛給你的教訓還是太輕了，就應該讓你去地底下陪我爸爸。”

我眼神復雜，一個小時前發(fā)生的種種重新涌入腦海。

今天是我二十五歲生日，從沒過過生日的我難得給自己買了塊蛋糕，卻因為誤穿了過世哥哥的衣服惹怒了陸妄。

他搶走了蛋糕，用黑色顏料在上面寫下了一句“一路走好”，然后在上面插上用來供奉死人的菊花。

生日蛋糕變成了祭日蛋糕。

陸妄笑得開懷，嘲諷我道：

“你也配過生日？當初要不是你把我爸爸害死，我怎么會成為單親家庭，你給我記住了，從今以后，每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p>

最后，他在眾目睽睽下，將那蛋糕狠狠砸在我臉上，毀了我最期待的生日。

但我沒有發(fā)火，只是默默地轉(zhuǎn)身進了廚房。

見我不說話，陸妄眼底閃過不悅：

“你還委屈上了？我告訴你，等我長大了，第一時間就把你趕出遲家！”

我看著眼前用心栽培了五年的孩子，突然就累了，嘆了口氣對他說：

“不用你趕，我明天就會離開?！?/p>

說完，我轉(zhuǎn)身離開廚房，回到客廳包扎額頭上的傷口。

突然，二樓傳來了玻璃破碎的聲音，我動作一頓，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走上去瞧，卻看見母親留給我的唯一遺物——玉鐲，被砸了個零碎，稀碎的玻璃顆粒在地上泛著光，深深刺痛了我的眼。

我踉蹌往前，撿起地上的碎片，小心翼翼地握在掌心。

這五年里，被公婆刁難時我沒哭，遲非晚把我當成哥哥的替身、發(fā)泄工具我也能咽下委屈，就連照顧出感情的陸妄在那么多人面前把蛋糕砸向我的時候，我第一反應也不是難過。

但這一刻，我的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這是世上唯一一個真心愛我的人留給我的唯一念想。

見我痛苦，罪魁禍首的陸妄挑釁道：

“怎么樣，在意的東西被毀掉是不是很痛苦？你害我沒了爸爸，那我就毀掉你最重要的東西?！?/p>

我看著他那張滿是得意的臉，第一次對他動了手，一把把他拽到跟前，呵斥道：

“陸妄，你真的太過分了！我要你馬上把它們?nèi)繐炱饋砥春?！?/p>

陸妄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我，眼底無措一閃而過。

下一秒，一只大手橫空出現(xiàn)，用力地把我推倒在了地上。

聞聲趕來的遲非晚冷著一張臉，不悅道：

“陸之年你發(fā)什么瘋，不就摔壞了你一個鐲子嗎？你至于對孩子發(fā)脾氣？”

我癱坐在地上，麻木地看著眼前高高在上的女人。

對于她而已，這或許只是一個不值錢的手鐲，可對我來說，那是我僅有的全部。

十年前我的家鄉(xiāng)發(fā)生了大地震，媽媽為了讓我活下來硬生生用軀體抗下砸向我的水泥塊，尖銳的水泥塊將她的身體扎穿出了一個洞。

從此，我就沒了媽媽。

直到十五歲時，宋母發(fā)現(xiàn)了我，資助我上學，我才重新感受到一絲家的溫暖。

遲非晚察覺到自己的言語太過激動，將陸妄推出房間，然后關上了房門。

她蹲下身將我扶到床上，輕輕擦掉我眼角的淚水，淡淡道：

“我一直覺得你是個明事理的人，不應該跟孩子發(fā)脾氣的，今天是你的問題，記得找時間跟陸妄道歉?！?/p>

說著，她就伸手想要解開我的衣服扣子，嗓音深沉道：

“今天是你生日，我可以好好陪陪你，就當是這些年你為這個家付出的回報了?！?/p>

我呼吸一沉，抓住了女人的手，淡淡道：

“遲非晚，我們離婚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