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容放下手里的賬本，抬手揉眼：“夜深了，你早些回去吧?！?/p>

“女兒不累，夜深露重，女兒在這陪著母親?！?/p>

沈云嘉拿了件披襖蓋在她身上。

萬容摸了摸盛湯的碗，溫度適宜，小口喝著：“你要是不嫌累，那就多學(xué)點，往后嫁人掌家，也能得心應(yīng)手些?！?/p>

沈云嘉走到萬容身后，給萬容按肩：“母親這么迫不及待要將女兒嫁出去呀，可是嫌棄女兒了？”

“凈瞎說，哪有母親舍得女兒的。”

借著萬容喝湯，沈云嘉順嘴提到：“母親，您近日身子可有不尋常之處？”

“近日忙著你們幾個的婚事，除了累些，沒什么不尋常的。”

沈云嘉總覺得不對勁，萬容身子骨沒差到忽然病倒，病到一病不起，藥石無醫(yī)。

【只能是有人蓄意謀害，而最簡潔的法子，便是下毒?！?/p>

“母親，若是沒有如意今日之事，三妹妹同蘇家公子的婚事，可能成？”

沈云嘉不記得沈云婉的婚事這么早就成了，只記得擇人時有過波折。

“說是相看過后便要合八字了，若是沒有如意，許是能成?！?/p>

【二叔母應(yīng)該接觸過蘇家和顏家，在這兩家中有過抉擇，而后選擇了蘇家?？扇缃?，怎么現(xiàn)下就要跟蘇家公子合八字了？】

“二叔母一開始便只同蘇家商討嗎？沒有多與幾家相看？”

萬容想起那日云裳閣遇到的蘇明月：“那日在云裳閣遇見的蘇家小姐的兄長，正是你二叔母看上的蘇家公子。你是想問這個？”

沈云嘉頓了會兒，點點頭：“婉兒性子軟，也不知那位蘇家公子會不會跟蘇明月一樣脾氣火爆?！?/p>

萬容放下碗：“我記得年前見過一回，看著是個文雅的，與婉兒性子相近?！?/p>

【難怪婉兒會被婆母欺負(fù)?！?/p>

沈云嘉心中感慨。

“這樣啊。那今日母親去找了二叔母，二叔母可有透露些婉兒的婚事？”

問的多了，難免引起萬容懷疑：“你這么關(guān)心婉兒的婚事？”

“院里的丫頭說，婉兒院里的人來過，問我祖母壽辰的賀禮，說是婉兒擔(dān)心出嫁了，無法及時回來給祖母賀壽。”

萬容繼續(xù)對賬目，聽著沈云婉擔(dān)心趕不回來過壽，心中不解：“你二叔母給婉兒挑的，大多是都城中人，怎會趕不回呢？”

沈云嘉同樣不解，更何況，二人從前沒有交集，沈云婉怎會忽然問自己的想法。

“女兒也不明白，這才來問母親。”

話音剛落，萬容院里的周媽媽端著小香爐進門。

“周媽媽，這是什么啊？”

小香爐里散發(fā)出的香氣吸引力萬容的注意。

“秋林院的厲小姐差人送來的，說是緩解疲勞，舒緩身心的香?！?/p>

沈云嘉一聽厲宛，上前打開蓋子，香氣襲來，充斥著整個賬房。

“味道這么濃，這什么香？”

“厲小姐說，是自己調(diào)的凝神香，說借住在府上，見夫人日夜操勞，心中憐惜，這才制了香，望夫人好眠。”

沈云嘉挑出寫香料，仔細(xì)一聞，無非是幾味常見的香料，就是分量放得挺多。

沒查出不妥之處，她只好示意周媽媽將小香爐放遠(yuǎn)點。

萬容埋頭理賬，沈云嘉也不好再多說話打擾她，靜靜在一旁學(xué)著。

前廳

陳征母親宋氏帶著陳征上門，二位夫人飲茶。

萬容面色平淡：“姐姐今日來，是為了哪樁事??？”

宋氏訕訕放下茶具：“這些日子，我與我家老爺在外，缺乏對這豎子的管束，這才闖下不少禍。今日我特地帶著他，是專門來給妹妹和卿意賠禮道歉的?！?/p>

一旁的陳征只能站在宋氏邊上，宋氏語畢后拍了陳征：”愣著做什么，還不跪下認(rèn)錯，求萬伯母原諒！”

萬容抬手拒絕陳征下一步動作：“可別，陳小將軍軍功在身，這一跪，哪是我一個婦人能受得起的。”

萬容一言，宋氏尷尬的咳嗽，急忙賠上笑臉：“妹妹可別這么說。我們夫婦二人身在外地，一聽兩家退婚，我便即刻趕回，還望妹妹，看在我這份誠心，且聽我一言吧?！?/p>

“姐姐說的，我也確實有事，要與姐姐商討。”

宋氏一聽，兩眼放光：“妹妹你說?！?/p>

萬容揮手，青崖呈上陳家祖?zhèn)鞯挠衽澹骸斑@是姐姐家的東西，珍貴無比。從前是如意不懂事，誤拿了這塊玉佩，今日我做主，將玉佩還給姐姐。另外，陳征與我家如意在凈居寺之事，相信姐姐已有所耳聞，我的意思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流言止于智者，還望這件事，不要從陳家人的嘴里說出半個字，姐姐覺得如何？”

宋氏指著陳征，恨鐵不成鋼，一味地向萬容陪笑：“妹妹說的有道理，你放心，我陳家保證不會有不懂事的，往外多說一個字。否則，我親自將人綁了，送來聽候妹妹發(fā)落。”

宋氏一通保證后，期待的看著萬容。

萬容禮貌應(yīng)下：“有姐姐這句話，我算是放心了，那日在凈居寺的各家夫人我都已派了人去，姐姐大可放心，此事將不會成為都城風(fēng)流軼事。”

“哎，妹妹辦事，我放心的。”

萬容恍若后知后覺：“至于退婚一事，一來是陳征已有戰(zhàn)功，我家卿意姿色平平，確實配不上將軍；二來，陳征與卿意只有兄妹之情，我也不好亂點鴛鴦譜，以免往后遭人唾棄。所以這婚事，便算了吧?！?/p>

宋氏一聽婚事黃了，瞬間急眼，靠前拉住萬容雙手：“妹妹啊，這兩家的婚事，是咱們兩家長輩一塊定下的。卿意這孩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心底是喜歡得緊呢，巴不得她快些進府與我作伴，怎能說退就退了。況且，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兩個人的心意，是最不重要的，所以......”

萬容想想都知道宋氏的后話，出聲打斷：“姐姐，恕我無禮，相信具體經(jīng)過手下的人已經(jīng)同你說明白了，若是沒有，想來陳征也是不愿瞞著你的。我今日這話，是給咱們兩家都留些顏面，免得這事鬧得難看，對兩家都不好?！?/p>

宋氏依舊不死心，示意陳征跪下：”妹妹，這說到底，是幾個孩子不懂事，在瞎胡鬧呢，怎能當(dāng)真。況且，全都城的人都知道咱們兩家的婚約，若當(dāng)真如此了之，又怎么不算是傷了兩家的顏面呢？”

“想當(dāng)年，我家老爺險些蒙冤，幸得相爺出手相助，這份恩情，我陳家此生難忘！兩家結(jié)親，我也能更好的照顧卿意，也算是還了相爺?shù)亩髑?。妹妹，我今日來，是誠心來修復(fù)這樁婚事的?！?/p>

萬容看著地上不吭聲的陳征，嘆了口氣：“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索性我也不遮著了。當(dāng)初咱們說好的，定的是陳征與卿意的婚事。陳征參軍，即便是年紀(jì)到了，我沈家也沒有催促陳征，反而留了卿意兩年。兩年后，陳征不僅不愿完婚，還想悔婚改娶，我家卿意也錯失了大好年華，這叫我如何不氣？”

沈云嘉就站在屏風(fēng)后面，屏風(fēng)單薄，宋氏的語言神色，沈云嘉大致看得清楚。

宋氏嘆了口氣：【看來想再娶卿意是不能了。不行，我答應(yīng)過老爺，今日定要保下這門婚事！】

“我知道，我知道。確實是這孩子不懂事，傷了卿意的心。妹妹你放心，往后卿意成婚時，我陳家東來添妝，不叫外人看了笑話！只是，你說咱們兩家畢竟是世交，鬧這么難看，你瞧瞧，外頭都在看我們笑話。依我說，不如，這婚事還是定下來吧！”

宋氏見萬容正要開口反駁，急忙止住萬容：“我仔細(xì)看過婚書，咱們定的是陳氏子和沈氏女，也沒有打死說是卿意。既然云起與如意兩情相悅，何不成人之美？到時候?qū)ν庵徽f是卿意身子不好，這兩年留在府中養(yǎng)病，這才耽誤了婚事，我看也是好的！”

萬容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一巴掌拍在桌上：“放肆！我敬你年長，好言好語同你說，你竟得寸進尺。欺辱了卿意一次還不夠，還想再叫卿意淪為笑柄！總的婚也退了，兩家兒女各自婚嫁，至于世交情分，且看后輩造化吧！”

宋氏從未見過萬容如此氣憤的樣子，著實嚇了一跳，呆愣在原地。

還是陳征見宋氏不語，接過話題開口：“伯母，陳征當(dāng)真是真心愛慕如意，兩家既有婚約，何不成全我與如意？往后我自當(dāng)對大小姐及夫家多加幫襯，不叫大小姐因我之過，蹉跎后半生?！?/p>

萬容只恨自己從小學(xué)的道理不能打人，此刻恨不得扇陳征兩耳光。

沈云嘉示意扶桑聊開簾子，緩緩走出：“陳小將軍這話可就不對了，兩家是有婚約不假，可這婚約是誰的，放眼全都城，誰人不知？”

宋氏見沈云嘉也在，顧不得回想自己方才出的餿主意，起身拉住沈云嘉的手，親昵的撫摸。

“這是卿意吧，誒喲，好些日子不見了，卿意又變得動人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