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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深不見底的黑洞仿佛將我吞噬了,我的意識在黑洞里浮浮沉沉,看不見任何東西。
像墜入深淵一般。
直到我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光點,我朝著那個微弱的光點走過去,越走越近,越近越亮......
還是剛剛見過的屋室,只是現(xiàn)在多了許多擺件和陳設(shè),石桌上擺著并不鮮亮的水果和點心,一壺茶水冒著熱氣。最北邊的石椅更加精致宏大,椅子上擺著鋪好的軟墊,仿佛有人在這里住一般。
我站在屋里。
一個男人牽著一個半大的小孩從門外走進(jìn)來。他們都是面色蒼白,男人一雙暗沉的眸子幾乎看不見黑眼仁,小孩空洞的眼珠子不停的轉(zhuǎn),像是很開心似的。
男人叫住我,從懷里掏出一封信一樣的東西:“趙先生,麻煩你把這東西送給他娘,我在地府下攢了不少積蓄,報酬我會燒給你的。”
“什么?”我有些不明白他的話。
這一次的幻境我竟然是有意識的,也能自主的控制自己的身體和行動。
男人慘白的臉色有些焦急,眉頭皺起來,一雙骨節(jié)明顯的手拉住我的胳膊:“趙先生,巍岫神君告訴我的,你是這一片的陰鏢師,這家書和東西,你一定要幫我?guī)У桨。 ?/p>
男人骨節(jié)明顯的手死死的箍在我的胳膊上,悶痛襲來,皺起的眉毛力氣之大,甚至撕裂了腦門上的皮膚,臉上干涸如橘子皮般的皮膚,一點點龜裂,角質(zhì)層零零散散的掉落。
眼看皮膚的裂痕越來越大,我連忙安撫他:“我給你帶,你冷靜點,你總要告訴我,你讓我?guī)┦裁矗炙徒o什么人吧?”
小孩兒忽然環(huán)抱住我的腿,咯咯的笑起來:“給娘,給娘!”
男人把小孩兒拉回來,也像是正常人類一般的訓(xùn)斥般的不輕不重的拍打,隨后帶著我的手指,引導(dǎo)我在他眉間輕輕一點。
我感受到了殺戮,感受到了饑餓,悲愴的情緒、激動的情緒,所有的一切都一股腦的襲來,沖擊著我的神經(jīng)。
我看到一群人站在蒼茫的大地上,互相扶持著往一個方向走,好像是東北方向。
我看到了那個面色蒼白的男人,他現(xiàn)在還不是那副可怖的樣子,是壯實的后生,在一片枯燥地里把人從大太陽底下背到陰涼處。
旁邊的一個男人催促著讓他走:“好啦,三良,我這小兒子犯了暈病,待會兒就自己醒了,你快走吧!”
男人叫殷三良。
他不愿意走,說:“這哪里是犯了暈病?這一看就是給孩子餓暈了,這年頭誰都不容易,這樣吧,我回家去找老婆,給你拿碗糠菜湯吃?!?/p>
聽到了糠菜湯,那位父親臉上忽然露出了些笑容,一雙眼里全是渴望:“好,好!”
殷三良往一邊離開了,大概是回家去拿糠菜湯了,那位父親看著殷三良離去的背影,臉色并沒有變好多少,他跪下來看著自己的兒子,一邊撫摸它的頭發(fā),一邊撫摸他的臉頰。
小孩子臉色紅的發(fā)紫,呼吸微弱,每一下呼吸仿佛都用盡了全力,我往前走了走,問:他:“這位是你的孩子嗎?”
男人并沒有回答,也并沒有多給我一個眼神,我這才發(fā)現(xiàn),這應(yīng)該是殷三良的記憶,而記憶里的所有人,都是看不到我的。
我蹲下來摸小男孩的脈搏,竟然還是跳動的,一跳一跳的,只是有些虛弱。我再上移了一段,開始摸他手指的中指指尖,沒想到連中指指尖也是有脈搏的。
父親跪在兒子的旁邊開始哭泣,現(xiàn)在這個時候日頭更大了,赤條條的炙烤著每一寸大地,土地焦黃,死去的農(nóng)作物也焦黃,來來往往的人面色焦黃。
焦黃的一片。
男人跪在那里哭的絕望,四周來來往往的人麻木至極,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管他。
父親終于緩過來一些情緒,摸著兒子的頭:“你理解爹,你原諒爹......要不然我們都活不下去?!?/p>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因為這小孩兒還不至于就要立馬餓死的程度。
我忽然想起了那碗菜湯,也許這位父親是想吃了菜湯,多活一段時間?
其實這是性價比最高的方法,只有父親吃飽了才有力氣能給兒子找到更多食物,可憐天下父母心,總覺得虧欠于子。
沒一會,殷三良端了一碗菜粥回來了,碗里的粥幾乎連糠米都沒有,只是稍微帶點紅色,剩下的全是枯黃的野菜。
男人端著碗,殷三良把小孩扶起來:“給孩子吃吧。”
父親卻擺了擺手,端著碗讓殷三良回去:“不麻煩三良你了,我待會兒自己喂孩子喝吧,也不知道他轉(zhuǎn)型要多長時間,這太陽熱,你快點回去吧?!?/p>
人家父親已經(jīng)說出了這樣的話,殷三良吃的也給了,于是就離開了。
那父親一邊哭一邊將菜吃干凈,摸著干癟的肚子自我安慰:“吃飽了,吃飽了,能活一天是一天......下次再說你的事?!?/p>
還是一副溫柔的神色撫摸著兒子的頭。
不過這些都是屬于殷三良的記憶,我沒看著他吃飽了有沒有找來更多的食物,也沒看見他的兒子又活了多久,下一次的出現(xiàn),是在另一處地方,是一處簡單的茅草院落。
那父親旁邊躺著小孩,小孩這個時候看起來更加削瘦,已經(jīng)徹底昏死過去,有沒有呼吸似乎已經(jīng)不要緊了,他面色連紅的發(fā)紫都算不上。
幾乎已經(jīng)黑了。
父親坐在一旁麻木的磨著刀,灰色的磨石前面,手伸入盆中,舀了一瓢又一瓢的水倒上去,磨啊磨,明明刀尖已經(jīng)亮的散發(fā)著寒光,但他好像還是覺得不夠快,不夠亮,仍然繼續(xù)磨著。
“刀啊,越快越好,越快越好......”男人一雙已經(jīng)瘦到凹陷下去的眼睛,又開始流出了淚水:“你奶走了,你爺走了,你娘走了,都變成了咱爺倆身上的肉,一路逃過來,再往北點就要到了?!?/p>
我聽著這樣的話,心里忽然涌出一個大膽的猜想,他不會是想......
果然,他繼續(xù)喃喃:“爹馬上就要到了,爹本來想自己死換你的命,可是你一個小孩,估計連口肉湯都分不上......”
他一邊磨刀,一邊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話:“這水也珍貴,水也沒有了......這刀磨完了,兒啊,你......”
寒光亮起,他舉起刀刃,對準(zhǔn)兒子。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