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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此時,柴房的火勢已經(jīng)大到控制不住了。
小廝連同丫鬟婆子們亂做一團(tuán)。
桃夭落地的瞬間身上繁復(fù)的紅衣又變成了素色的衣裙。
看著那丈高的火焰,她的唇角勾出一抹詭異的弧度,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后,轉(zhuǎn)頭拉過一個湊熱鬧的婆子:“柴房里可有人?”
“回三夫人的話,老奴也不知道哇。不過依老奴看,這柴房里多半是什么都沒有的,誰大半夜的沒事跑柴房來?。 蹦瞧抛訚M頭大汗,拍著大腿焦急地應(yīng)了一句。
“是嗎?”
被桃夭這么一問,婆子也有些不確定了起來,她擦了擦額角的汗,囁嚅道:“應(yīng)該沒人吧?”
桃夭不再言語,只是蹙眉看著面前的熊熊大火。
一陣整齊的步伐落地聲由遠(yuǎn)及近。
不知是誰喊了聲:“將軍來了?!?/p>
桃夭的身體有片刻的僵硬。
終于,要見面了嗎,親愛的將軍大人。
只見一隊穿著繡了將軍府蓮花圖騰的府兵并著一隊穿著銀色鎧甲的禁軍小跑著趕來,然后站定,動作整齊地立于將軍府后花園蓮池的兩邊,等候命令。
“還不先救火!”人未到,聲先至。
一聲中氣十足,又帶著些許沙啞的男低音響起。
“是!”士兵們這才井然有序地行動了起來。
府里亂了大半夜,大夏朝赫赫有名的驃騎大將軍蕭雨坤才帶著貼身護(hù)衛(wèi)墨云姍姍來遲。
除了下達(dá)指令,他也不再多說什么,只是走到柴房不遠(yuǎn)處,皺著眉頭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的大火。
忽然,他好像意識到了什么,驀然偏頭,對上了一對泛著水光的杏眸。
一瞬間,男人如鷹隼般尖銳的眸子里閃過好幾種情緒,有驚喜,復(fù)雜,憤怒和......愛。
愛嗎?桃夭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兩下,這個男人,是真的愛她,但他更愛權(quán)勢和地位!
兩人的目光在火光的映襯中顯得格外的有溫度,男人似再也忍不住,幾步跨到桃夭身邊,寬厚的大掌握住她的手的瞬間,又將桃夭護(hù)在了身后,是個保護(hù)的姿態(tài)。
一時間,倆人誰也沒有說話,都沉默地看著眼前嘈雜的火場。
隨著府兵和天武軍精銳的加入,火勢很快被控制住了。
柴房卻也被燒得不成樣子。
“找!”蕭雨坤冷冷的下達(dá)著命令。
年輕將軍的命令,士兵們絕對服從,毫不猶豫地沖進(jìn)了那片廢墟之中。
好一會,忽然聽到一人喊道:“咦,這里好像有具尸體!”
話音剛落,一聲痛徹心扉的嘶吼聲傳來,“綿兒,我的綿兒??!”
大夫人不知何時也來了。
只見她未施粉黛,披頭散發(fā)地掙扎著就要往那片廢墟里沖。
還沒跑兩步,又被身后的丫鬟婆子拉住了,“夫人,危險,不可??!”
“可是綿兒,我的綿兒在里面呢!嗚嗚嗚嗚......”
“綿兒可是我的命啊......”
桃夭冷眼旁觀傷心欲絕的大夫人,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嘖,急了些。
“送大夫人回房。”蕭雨坤語氣中帶了一絲不耐煩。
“不!我不回去!我要我的綿兒......”大夫人還欲掙扎,卻冷不防對上一雙冰冷刺骨的眸子。
長期浸淫沙場的人,身上總帶了些說不出的狠厲氣勢,叫人不由自主的心生畏懼。
大夫人嘴唇動了動,忽然兩眼一番,暈了過去。
跟著的丫鬟婆子此時極有眼色,趕緊七手八腳地抬著人下去了。
“呵?!笔捰昀た粗媲暗聂[劇冷笑了一聲。這才轉(zhuǎn)身看著桃夭,放柔了些聲音:“你也回去吧?!?/p>
“我想看看?!碧邑驳痛怪劬?,輕聲說。
蕭雨坤伸手撫了撫她的頭發(fā),“沒什么好看的?!闭f著,眼角余光瞥見眾人輕手輕腳的抬著一塊黑乎乎的東西正往這邊走來,他下意識地伸出大掌捂住桃夭的眼睛,呵斥道,“沒長眼的東西,往沒人的地方抬!”
“是月圓之夜的詛咒嗎?”桃夭眨了眨眼睛,纖長的睫毛劃過男人粗糙的大掌,有些癢。
“不是的,哪有什么詛咒!不要怕,明早一切都會過去的?!笔捰昀さ穆曇舾崃耍@個戎馬半生的鐵血漢子,對著桃夭,好像總是有著用不完的耐心與柔情。
誰能想到,這個人曾經(jīng)缺了兩魂一魄,每個月圓之夜都要經(jīng)歷酷刑,這三年來,靠著她的祭祀補(bǔ)魂,越加健碩了。缺陷,何嘗不是一種詛咒?
桃夭在心底冷笑一聲,然后轉(zhuǎn)身,語氣仍舊怯生生的:“那奴家先回去了。將軍放心,奴家會乖乖待在院子里,不會亂跑的?!?/p>
蕭雨坤又不放心的忽然伸手,勾住了桃夭的小拇指,見桃夭面露疑惑,他俯身,輕輕地貼在她耳邊說了一句,“晚點(diǎn)我去看你,嗯?”
說完,又飛快地直起身子,轉(zhuǎn)身大踏步的跑去自顧忙去了。
轉(zhuǎn)過抄手長廊,桃夭忽地停住了腳步,調(diào)轉(zhuǎn)了個方向。
“姐姐,不回去嗎?”天琴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桃夭的身后,見她掉轉(zhuǎn)方向,不禁有些訝異。
“不,咱們?nèi)莻€溫柔賢淑的大夫人去?!碧邑怖湫σ宦暋?/p>
今夜的將軍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了,整個牡丹院此時也是燈火通明的。
甄嬤嬤引著桃夭進(jìn)了暖閣,只見大夫人正懨懨地窩在軟榻上,暗自垂淚。
“夫人可好些了?”桃夭輕聲問道。
“哎喲,痛失愛女,夫人怎么會好!”甄嬤嬤長吁短嘆?!安蝗绶蛉巳ダ镩g坐會兒,好生安慰安慰夫人,老奴去給夫人您煮碗茶水壓壓驚?!?/p>
“甄嬤嬤,怎么不見春桃?”在她轉(zhuǎn)身的那刻,桃夭忽然又問了一句。
“哦,哦,春桃啊......”甄嬤嬤支吾了兩聲。
畢竟是見過世面的老嬤嬤了,很快想好了說辭,“近日本是多事之秋,春桃那丫頭也是連日忙碌,傍晚開始就有些不舒服,我叫她早點(diǎn)回房休息去了。哎嘿嘿,這夫人畢竟是我打小照顧慣了的,今日由我守著夫人更是妥貼些。不知三夫人忽然問起春桃作甚?”
“沒什么,就是往日都是她服侍夫人左右的,今日夫人傷心過重,卻沒見她,有些好奇罷了?!碧邑矤钏齐S意地?fù)崃藫狒W間的發(fā),撿了張靠近軟榻的椅子坐下來,道:“那勞煩嬤嬤去幫我添些茶水來了?!?/p>
甄嬤嬤猶豫地看了大夫人一眼,見她點(diǎn)頭,這才應(yīng)了聲是,緩步走了出去。
大夫人依舊兀自垂淚。
桃夭饒有興致地?fù)沃掳妥谒龑γ婵戳艘粫?,看得大夫人有些受不住,伸手絞了旁邊矮幾上擱在銅盆里的帕子,覆在臉上,擋住了桃夭的視線,這才嚶嚶嚶地繼續(xù)嚎哭。
“夫人切莫悲傷,俗話說,生死有命。生在這將軍府中,做夫人的女兒,大概是綿兒福薄,命不好吧?!碧邑部粗茸脏ㄆ徽Z的大夫人,語氣淡淡。
聽到這話,大夫人有些詫異,這是什么話?有這么安慰人的嗎?
她一把拉下臉上的帕子,板起了臉:“你來這里就是跟我說這個的?”
“不然呢,安慰你嗎?”桃夭的聲音里帶了幾分譏誚。
“你!放肆!”大夫人蔡寧舒一拍桌子霍地站起身,怒氣沖沖地看著她。
這個桃夭,平時不都低眉順目的嗎,今天這是怎么了?
“怎么,夫人不繼續(xù)傷心了?”桃夭絲毫沒被大夫人的動作嚇到,掩唇嬌媚一笑,“呵呵,奴家這里曾聽過一個有趣的事。想說與夫人聽聽。”
不等大夫人回應(yīng),她已經(jīng)自顧開口了。
“據(jù)說啊,前朝女帝在做妃子時,為了掃除自己的障礙,親手掐死了自己的女兒。嘖,那女帝還真是個奇女子啊,都說虎毒不食子啊,可這大千世界,還真是無奇不有。夫人,您說,這事兒有趣不有趣?”
聽到這話,蔡寧舒臉色白了幾分,她嘴唇顫了幾顫,半響,終于吐出幾個字來,“你......你......在說什么,我不......不太明白?!?/p>
“唔,夫人不明白嗎?”桃夭支著下巴,面帶微笑的看著她。
大夫人有些頹然的滑坐回軟榻上,問道:“你想說什么?”
“我?”桃夭笑意更深了,“不過是偶然間聽到的一個故事罷了,有些好奇。你說,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女兒的命,真的能換來一個心不在你身上的男人的心和同情歉疚嗎?”
說罷,她站起身,撫了撫有些褶皺的裙角,對著面色蒼白的大夫人淡淡道,“大夫人吶,你終是心急了些。”然后,轉(zhuǎn)身往門口走去。
走了兩步,又想起什么,將一個小布包擱在桌子上,“夫人,這是金陵寺慧明師太調(diào)的安神香,香味清淡,能舒緩心神,平日里一兩難求,我回來時師太送了我一包,我想,您比我更需要。”
蔡寧舒鼻尖動了動,馨香的氣息鉆去鼻尖,似花香,卻不甜膩,帶著絲絲的涼,沁人心脾,果然是好東西??粗邑部煲叱鑫蓍T的背影,她忽然冷聲質(zhì)問了一句:“我哪里露出了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