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脆，我把褲衩都打折處理了，換成錢！”

陸東腦海里突然復(fù)現(xiàn)出老媽氣急敗壞的表情，不禁腹黑一笑。

這批褲衩，是老媽找山西針織廠的老關(guān)系，私下里批發(fā)出來的，價格很實惠，賣一條的利潤是一兩塊錢。

整批貨的利潤大概有幾百塊錢。結(jié)果陸東都給便宜處理了，老媽不生氣才怪。

可陸東也顧不了那么多。

他決定自己“繼承”這地攤家業(yè)，讓老媽歇下來好好養(yǎng)身子。

梭哈這批貨，既能給自己創(chuàng)造本金，還能斷了老媽的路。

一舉兩得。

“小東，吃飯啦！”

屋外傳來老媽的呼喊聲，把正琢磨壞主意的他給嚇了一跳。

“來了，媽！”

——

帶著興奮勁兒，陸東一晚上都沒睡好。

天蒙蒙亮，他就從床上爬起來，先去茅廁倒尿盆。

端著一個紅尿盆走上陡坡，穿過街道，又下坡進(jìn)入對面的一條大巷子里，就能看見公共廁所。

廁所是用磚頭壘起來的，年代久遠(yuǎn)，破爛不堪。蹲坑的時候，腳下踩著兩塊墊起來的磚頭，屁股下面冷風(fēng)嗖嗖。下雨的時候最受罪了，還得打一把傘才行。

早就習(xí)慣便捷馬桶的他有些不適應(yīng)。

會好起來的，陸東安慰自己。

茅坑每天都有人掏，最早是驢拉馬車，掏糞工穿著大雨鞋，肩上扛著長長的木桿子，頂端帶一個大鐵勺?？瓷先ネL(fēng)凜凜，就像從古代走出來的士兵，沒錯，就是這個印象。

現(xiàn)在估計也是這樣的，只是陸東重生這幾天，沒遇到。

憋著一口氣，蹲完了，陸東小跑著來到馬路上，這才深深的呼吸幾口氣。

空氣中夾雜著柴火味、煙煤味，還有蒸饃饃、烙餅子的清香，這就是人間煙火氣吧。

總之，1998年拆遷以后，陸東現(xiàn)在看到的一切，就蕩然無存。

且活且珍惜。

時代是在不斷的進(jìn)步，但很多好的東西也丟掉了，比如說，街坊鄰居之間的那一股濃濃的人情味。

“小東，你起得怪早嘞，”鄰居馬大姐去倒尿盆，看見陸東，站住腳打招呼，“聽你媽說，你要去機(jī)械廠上班？”

“哦，說是那么說，還沒定呢?！标憱|敷衍道。

馬大姐生性熱情，和陸東老媽關(guān)系不錯。她熱情的湊近陸東一步，盯著他的眼睛，帶著長輩的關(guān)心勸道。

“多好的機(jī)會呀，別人求爺爺告奶奶都找不到門路！小東，你可得聽話啊，別讓你媽為你操心了！”

陸東覺得渾身不自在。

“哦，我知道，我知道?！?/p>

有時候過于熱情，也讓人受不了。

陸東笑了笑，轉(zhuǎn)身就往家里跑。

......

“走路看著點兒，長著眼睛干甚了！”

陸東往陡坡下跑，迎面走來一個老頭子，他差點兒撞上去。

老頭子破口大罵。

是隔壁的鄰居老牛。

這老東西可不是啥善茬，解放前他本來是閻錫山軍隊的士兵，后來整個師都被日本人俘虜，改編成偽軍。最后，又被解放軍俘虜。

如果不是他只是一個大頭兵，早被鎮(zhèn)壓了。

一個當(dāng)過偽軍，歷史有污點的老油條子。

陸東恨陸東頓時沒了好臉色。這幾天忙著琢磨出路，把這老潑皮給忘了。

這些年，他不斷用各種借口侵占陸東家的院子。

今天放個掃帚，明天碼一堆蜂窩煤，后天再擺張?zhí)梢?。日積月累就成了他的地兒了。

老牛死皮賴臉，就是不肯騰地方，兩家吵了好幾次架，老牛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一口咬定那是他家的地盤。

幾年以后拆遷測量，陸東家白白的損失十幾平米。

至賤無敵啊。

上輩子，陸東太老實，忍了。這輩子，拉球倒吧，老子啥混人沒見過，還能再讓你欺負(fù)了。

“老牛，大清早的你叫喚個球，你是不是想挨揍？”

陸東一聲大吼，鎮(zhèn)住老牛。

老牛瞪大魚泡眼，吃驚的仰頭看著陸東。

“你，你說甚了，你小子再罵一句？”

老牛粗燥黝黑的臉上青筋畢露，看上去有點兒嚇人，他伸出一只手，想揪住陸東身上穿的文化衫。

啪！

陸東一巴掌打在他粗壯的胳膊上，力道忒大，老牛一個踉蹌歪著身子，撞到旁邊的土墻上。

“老子罵你了，咋了？壞東西，你特么的就欠打！”

陸東上前，抬腿一腳就要踹。

這動靜把屋子的老媽招了出來。

一把抱住他的腰，拖后了幾步。她擔(dān)心兒子給老牛打出個好歹來，到時候不好收場。

“干甚了，老牛，你敢欺負(fù)我兒子？”

“誰欺負(fù)他了，你沒看見，是他打我！”

“你胡說八道，老牛，我沒看見小東打你，我只聽見你罵小東不長眼睛！你再罵一句試試？”

這個時候，陸東的老爸拎著搟面杖也出來了。

老爸是一個善良的漢子，一輩子沒和人斗過嘴，本著吃虧是福的原則，處處忍讓。

但是，有人敢打罵他的兒子，他是不會退讓的。

一向猖狂的老牛立刻蔫巴。

他歪著身子，眼睛斜視著陸東，不敢相信，原來老實本分的小后生咋突然就爆發(fā)了，還想動手打他。

“吵啥吵，大早上的，”馬大姐嚷嚷著跑過來，一手拎著尿盆，一手把老牛往回推，“小后生血氣方剛，你和他較啥勁？你多大年紀(jì)了，包容一下算啦?！?/p>

馬大姐分明是拉偏架。

陸東冷不丁給老牛補(bǔ)了一腳。

老牛氣得胡子都吹飛了，奈何被馬大姐架著，還不了手。

“你不要推我，小馬?！?/p>

“快回你的家去?！?/p>

馬大姐把老牛往他家推。

“我回家干球甚了，我去蹲茅坑！”

老牛那叫一個心里苦哇，掙脫之后也不敢再找陸東麻煩，索性往公共廁所走去。

“哦，你去蹲你的，別再挑事了！鄰居嘛，有啥事都該坐下來好好說?！?/p>

馬大姐回道，超陸東老媽擠眉弄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一場風(fēng)波就這么過去了。

......

回到家，老媽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兒子可是幫她出了一口惡氣，“我兒子出息了，老陸，你看見沒有？”

“我看見了，還是不要打架的好?！?/p>

老爸話雖如此，但那比AK還難壓得嘴角暴露了他真實態(tài)度。

就是有些奇怪，兒子忽然就變了一個人，他上上下下打量著兒子，卻說不上來哪里變了。

看著心情愉悅的爸媽，陸東自然也心情大好。只是老爸那眼神，看得他有些心底發(fā)麻。

糟糕！我重生者的身份要曝光了！

陸東趕緊找機(jī)會開溜，“爸媽，我出去賣貨了啊。”

貨他昨晚睡覺之前已經(jīng)整理好，一步跨上自行車，用力踩踏，朝五龍口自由市場飛奔而去。

希望今天能把貨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