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漫長的雪天。

她還是不肯跟謝清河動手，被父皇罰跪在勤政殿外，雪下的又疾又密，她身著單衣跪進(jìn)雪里，幾乎要凍麻木的時候，謝清河開門出來了。

他撐著傘，迎著風(fēng)雪向她走來，那張面孔，和她一模一樣。

他撩袍跪在她身旁。

她凍得哆哆嗦嗦，剛要開口叫“哥哥”時，被謝清河冷漠的眼神嚇清醒了。

“謝清宴，你憑什么讓著我?！敝x清河眸色淡漠，“你是覺得我會贏不過你，還是你覺得我們之中死的人，會是我？”

“父皇說，我不過是個需要女娘退讓的廢物?！?/p>

他勾唇冷笑，“讓我陪你一起罰跪在這里，你滿意了？”

謝清河跪在她旁邊，唇瓣翕合，說出的話像檐下冰錐，錐錐見血，冰冷刺骨。

謝清宴看著他，只覺眼前這張臉龐好陌生，刻進(jìn)骨血的兩個字哽在喉嚨，無論如何都喊不出口了。

謝清宴張嘴想說什么，還沒開口，眼淚便簌簌落下。

她忽然就不哭了，因?yàn)樗逦乜匆娭x清河的眼中沒有憐惜，只有厭惡。

“如此軟弱，怎配作我謝清河的妹妹?！?/p>

“阿娘既生下了我，自然不需要你，你本不該活在這個世上?！?/p>

所有的溫情從眼眶流出，凝成寸寸冰淚，謝清宴眼中的光亮一點(diǎn)點(diǎn)熄滅，黑眸映出千里冰封，她忽而暴起，狠狠給了謝清河一拳。

這一拳極重，又猝不及防，所有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謝清河被打得身子歪了半邊。

大半年的營養(yǎng)不良導(dǎo)致謝清宴身量比謝清河纖小許多，她如同一只怒極的小獸，撲向謝清河。

她臉上涕淚橫流，絕望的嗚咽出聲，張嘴就狠狠咬在謝清河脖頸上。

謝清河吃痛，反手給了她一巴掌，但無論謝清河怎么打，她都不松口。

兄妹倆在雪地里廝打成一團(tuán)。

孝元帝站在勤政殿前，目睹著這一切。

侍從欲要制止，被孝元帝攔住。

作為帝國的掌權(quán)人，他靜靜看著階下自己一手促成的廝殺，眼神不悲不喜。

直至背過人群，才陡然多了一絲父親的隱痛。

后宮為霍氏所把持，他此生只得二子，一手逼成如今這般模樣，豈是他心中所愿？

只怪造化弄人，天命并非人力所能抵抗。

他不是沒有想過兄妹倆感情甚篤，是豫林判錯了，但冥冥中，一切早有定數(shù)。

他的時間不多了，他必須為王朝留下合格的繼承人。

他眼中映出謝清宴一瘸一拐爬上金階的身影，她左腿被謝清河打斷，挪得艱難，但她眼神有一股子不達(dá)目的誓不罷休的狠勁。

謝清宴拖著一條斷腿，生生爬到了他面前。

他一直知道，清宴比清河天資更高，由她接過皇位，他才能放心，她肯爭就好。

血親相殺而已，縱使現(xiàn)在難受，往后總會好的。

這是帝王的必經(jīng)之路。

孝元帝眼里終于流露出一絲滿意，接過侍從手中貂裘，披至謝清宴身上。

這是給勝利者的獎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