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無力。

頭痛欲裂。

姜云齊費(fèi)盡全力掀開眼皮。

一睜眼，一張熟悉的臉緩緩放大。

是流月，她生前最信賴的婢女，卻在她登上皇后之位后，背叛了她。

猝然心驚，怎么她死了還要看到這個賤人。

死前一幕幕閃回，母族謝氏滿門被屠戮殆盡，鮮血染紅了地上的每一塊磚石......

來不及反應(yīng)，姜云齊抬手，已經(jīng)一個耳光扇了過去，用盡全力。

流月被打懵了，掀翻在地，滿臉錯愕。

“大小姐？”

她的聲音還帶著些許稚嫩，這樣一看，她不忿的面容也青澀許多。怎么回事？

姜云齊下意識摸了摸小腹，沒有血糊的大洞，伸出來的玉手在陽光下也光滑細(xì)膩，不見半點(diǎn)傷口。

難不成回到過去了？

她努力鎮(zhèn)靜下來，“今天什么日子？”

“回小姐，辰元七年春，四月初三?！?/p>

答完后，流月剛想爬起來，姜云齊一聲怒喝，“我讓你起來了嗎？繼續(xù)跪著。”

流月一臉不可置信，下一刻對上姜云齊寒意襲人的目光，竟不自覺發(fā)抖。

“大小姐，奴婢又做錯什么了嗎？”

“連自己錯在哪都不知道，那便跪到想明白為止?！?/p>

姜云齊理了理衣裳，緩緩站起，一眼掃過，房里其余兩個丫鬟大氣也不敢出。

入畫、含墨。

她們從未出閣前一直陪伴左右，但在她嫁給沈臨安后，雙雙染病去世了。

她確實(shí)重生了，還重生回了十六歲這年一個十分重要的日子。

——作為禮王的沈臨安今日會上門議親。

身為國公府的嫡出大小姐，外表風(fēng)光，內(nèi)里卻活得像個外人。一次維護(hù)，致使她對禮王沈臨安一見鐘情，聯(lián)合母族謝氏只為與心上人成婚，將他從一個不受寵的王爺一步步扶植成大宣的皇帝。

冊封前一夜，她親爹，讓她把皇后之位讓給庶妹。

“你不是當(dāng)皇后的料?！?/p>

姜云齊發(fā)瘋，捅了她親爹一刀。

結(jié)果皇后寶座還未坐穩(wěn)三日的姜云齊，就被心狠手辣的沈臨安幽閉深宮，賜了自盡。

“請皇后娘娘自戕！”

一直忠心耿耿的婢女流月也露出了真面目，帶著宮人逼她自盡。

她不肯自裁，沈臨安和她的庶妹姜云娩一同出現(xiàn)，甚至將外公和舅舅的頭顱拋在她身上，還狠心剖出了她肚子里未出世的胎兒。

姜云齊被活活疼死......

死前，姜云娩得意地嘲弄，

“姐姐，我根本不是姜家的親生女兒，多謝你這些年的悉心教導(dǎo)才能讓我穩(wěn)居鳳位。你這個蠢人的命再好又如何？還不是都為我做了嫁衣裳。命運(yùn)掌握在我的手里。”

痛苦的記憶閃過，姜云齊眼中一片深恨。

但姜云娩最后那句話沒說錯，命運(yùn)掌握在自己手里。

接著，一道柔婉的熟悉音色響起，將她從記憶里帶回。

“姐姐，這是怎么回事？不知流月做錯了何事姐姐要這樣罰她？如若不嚴(yán)重，妹妹代她替你求個情吧?！?/p>

只見姜云娩緩步走進(jìn)房里，瓊鼻杏眼，膚若凝脂，澄澈無暇。

未語先笑了三分。

姜云娩笑得甜怯乖巧，可姜云齊仍舊一臉冰冷。

也是，在天下人眼里，姜云娩乖巧懂事，溫柔大方，相比之下，身為長姐的姜云齊卻任意妄為，心狠手辣，沒有半點(diǎn)嫡女的風(fēng)度。

畢竟，姜云齊是一個十歲就敢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推妹妹下水的惡女。

哪怕后來風(fēng)光霽月，清冷脫俗的少師大人成了她的師父，也絲毫沒有改變她骨子里難馴的野性。

前塵種種，姜云齊渾身戾氣愈發(fā)濃郁，白了她一眼，“你少來我院子里裝好人求情，你自己問她，犯了錯還不肯承認(rèn)？”

“奴婢真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錯，許是方才弄皺了大小姐的衣裳，惹得大小姐不快?！?/p>

流月一面哭，一面喊。

房間內(nèi)外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姐姐，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就饒恕她這一回吧?！苯泼湟荒槕┣小?/p>

姜云齊再也不吃她這套，甚至恨上一世的自己怎么那般愚蠢，看不破她們的招數(shù)。

也是，師父教了她禮義廉恥、修身養(yǎng)性，卻獨(dú)獨(dú)沒教過她如何識人，如何自保?；蛟S他后來也想教，可誰叫他們之間出了那樣的事情，她又說出了那樣傷人的話。

重活一世，她終于明白了什么叫將計(jì)就計(jì)。

“饒恕不饒恕的，自有我的道理，這丫頭一直是我的貼身侍女，自然要去爹爹那里分辨?zhèn)€清楚?！?/p>

一聽要去爹爹那里，姜云娩的神情先是一呆，隨后說出的話中帶著壓不住的欣喜。

“今日禮王殿下前來，爹爹在前廳會客，姐姐當(dāng)真要現(xiàn)在去嗎？”

姜云齊嗤笑一聲。

要的就是沈臨安在場。

他想議親？

癡人說夢。

“走吧，押著她一起去見見貴客?！?/p>

姜云齊乍見親爹姜之城，心里發(fā)堵。

他身邊的禮王沈臨安姿態(tài)悠閑，面貌俊美，含笑打量著她。姜云齊強(qiáng)忍下厭惡的情緒，先聲奪人道，

“爹爹，流月這丫頭偷了娘送我的蝦須鐲，還有我親手縫制的香囊，可云娩卻說要我饒恕她，您評評理？”

此話一出，眾人目光齊齊望向姜云娩，她雙目圓睜，氣了個半死。

什么蝦須鐲和香囊？

她讓姜云齊饒恕的可不是這件事！

“爹爹，不是這樣的?！?/p>

還不等姜云娩說完，流月急急開口辯解，“沒有，我沒有做這樣的事，大小姐冤枉我?！?/p>

今日，禮王前來與姜之城商量議親之事，他生怕姜云齊又腦子一抽發(fā)瘋，把為她好不容易定下的婚事攪黃，急急擺手，

“今日貴客在此，你又在這鬧什么，還不帶著你妹妹速速離去?！?/p>

“爹爹，云齊既然來了，便不想在禮王殿下面前徒招罵名，不會耽誤多長時間的。入畫，呈上證物?！?/p>

這一聽，姜之城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難道真的不是姜云齊胡攪蠻纏？

這大女兒打小就恣意妄為，對她妹妹非打即罵，以前礙于她親娘的事，他還有耐心勸阻，現(xiàn)在丫頭年歲大了，行事越發(fā)狂妄，弄的他糟心不已。

但禮王還在此，還有謝氏也不能不顧忌，他轉(zhuǎn)頭對沈臨安尷尬一笑，

“都是些后宅腌臜事，禮王殿下不如先去后面吃盞茶？”

一旁的沈臨安長眉一挑，冰冷俊美的容顏旋開一絲笑容，關(guān)切表示道，

“無事，既然此事與姜大小姐有關(guān)，本王也想聽聽?！?/p>

姜云齊眼神一黯。

若她不知后來會發(fā)生的事，還真感激涕零沈臨安和自己的家人不一樣。

入畫拿著手帕包好的蝦須鐲和香囊站了出來，輕聲道，“這是方才大小姐下令，命奴婢和李總管在流月行囊中搜出來的，許多雙眼睛看著，確系大小姐的物件。”

流月傻眼了，跌坐在地。

這是她趁著姜云齊午睡時偷拿的，才不到半個時辰啊，從始至終姜云齊都沒醒來，不可能那么快發(fā)現(xiàn)?。?/p>

今天的大小姐怎么會如此精明？

姜云齊看她臉色，心里冷笑。

上一世她身邊物件被盜，卻查不出誰干的，發(fā)了好大一通脾氣。

又被姜云娩挑撥了兩句，她憤而打人。

卻被“恰好趕到的”爹爹，在下人面前狠狠扇了一耳光，罵她

“什么好東西沒有，為這點(diǎn)子發(fā)瘋生事，一點(diǎn)也沒有長姐應(yīng)有的氣度。”

他都不知道她被偷的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