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臣子之女，若是皇上當(dāng)真查下來，恐怕是不好交代吧?！苯賹④姷脑挼降资怯蟹至?，如今又搬出皇上，渝妃面色有所緩和，眼神閃爍看向沈昭晏。

江聿白轉(zhuǎn)頭看向面色蒼白的沈昭晏：“渝妃娘娘大度饒過你，你還不快向渝妃娘娘道謝?！?/p>

“多謝娘娘?！鄙蛘殃虝?，垂眸輕聲道，攏了攏身上罩著的男子外袍，或許是因為身形差得過大，外袍險些滑落，露出一小截藕臂。

江聿白視線觸及，不由得愣神。

那是......

沈昭晏還沒意識到江聿白已然看到自己的桃花胎記，她腦子亂得很，無力感與屈辱感充斥在心底，逼得她喘不上氣。

渝妃冷冷哼了一聲勉強算是同意了，沈昭晏聽到這，終于心底那顆石頭落下來，渾渾噩噩轉(zhuǎn)身踏了一步，就覺得眼底一片漆黑，沒了知覺。

她這一倒，沈家炸開了鍋。

江家那位少將軍親自送了沈昭晏，驚得沈家老夫人親自詢問，然聽完宮里的事所有人臉色都變得鐵青。沈夫人哭紅了眼，命下人照看沈昭晏，家中郎中進進出出不斷，原本大老爺晉升官職的喜意被沖淡了大半，連沈家祖母聽了消息都沉著臉?biāo)に榱擞癖K。

后宮妃嬪對臣子之女隨意欺辱，絕非常理，沈陽山想進宮請皇上做主，被沈家祖母攔住。

“胡鬧，那渝妃是王家的人，又是寵妃，如何為你做主，休要被王家知道以后報復(fù)?！?/p>

“可阿晏受了那么大委屈。”沈陽山還想爭辯幾句，卻被沈家祖母冷冰冰堵了回去。

“那是她自作自受，你倒是去問問她，為何不穿我我派人送去的衣裳？”

此時沈陽山等人還不知曉沈家祖母送去的衣服掉了包，被她說得啞口無言，惟有在門外偷聽的沈蓉瑤眼神閃爍，藏住幸災(zāi)樂禍的笑。

“把這紙條送過去，就說我很滿意?！?/p>

而另一邊，沈昭晏對沈家人的動靜毫不知情，她再醒來的時候，旁邊是正在抽泣的阿青，看著熟悉的擺設(shè)，她才意識到自己回了沈家。

她想叫阿青，奈何嗓子痛得厲害，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用盡最后的意識也不過手指輕顫，沈昭晏再一次陷入黑暗。

這次，沈昭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又回到她漫長煎熬的幼年時候。

幼時的沈昭晏一直覺得自己只有和沈蓉瑤搞好關(guān)系，才能呆在這個家。

所以在某一天，沈昭晏鼓起勇氣走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沈蓉瑤和她的小伙伴們面前，怯懦地看著她們，從此以后，沈蓉瑤旁邊多了個小跟班。

但很快，沈昭晏意識到沈蓉瑤沒有把她當(dāng)真心朋友，她從不讓沈昭晏碰她的陶瓷娃娃，卻搶了沈昭晏阿母親自做的布偶，把它狠狠摔在地上。

各色精致裙衫之間，她總是那個穿得最簡陋，最可笑的。

很快沈昭晏就意識到沈蓉瑤從來沒有把她當(dāng)過親人，她在外人面前毫不掩飾對她的嫌惡，會故意讓她穿些奇奇怪怪的衣服，做怪異的動作，每次做錯事都要沈昭晏背鍋。

可至少，沈昭晏終于能吃上熱氣騰騰的飯菜了。

就這樣持續(xù)了整整四年，沈昭晏的逆來順受沒有換來沈蓉瑤的真心對待，反而變本加厲，終于在某天，幾個小姑娘瞞著大人去了城北貧民窟，見識了前所未有的人間景象，面對色瞇瞇的乞丐，她們選擇把最不重要的人推出去，自己溜之大吉。

那個最不重要的人，自然是沈昭晏。

沈昭晏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是怎么獲救的了，她跌跌撞撞回了沈家，可笑的是從頭到尾沒有一個人在意她究竟消失了多久。

也是從這天起，沈昭晏不再跟在沈蓉瑤身后，她總是用一種冷冷的，帶有怨氣的眼神等著她，即使會遭責(zé)罵甚至毒打。

那次她拼盡全力咬著送來殘羹冷飯下人的手，直至咬下一塊肉，沈蓉瑤用又驚又怕的眼神看著她，那是沈昭晏第一次感到快意。

后來，她去了鄢城，有了最清凈的四年。

眼皮輕顫，沈昭晏緩緩睜開雙眼，已經(jīng)清醒了大半，連續(xù)幾日的高熱折騰得她清瘦許多，沒什么力氣只能趟在床上，沈家的人紛紛前來探望，就連沈家祖母也派玉婆子送了補品。

沈蓉瑤也來了，她屏退所有下人，戲謔又高傲地看著她：“三姐姐可還喜歡我送的衣裙?！?/p>

沈昭晏緩緩看向她，莫名有些恍惚，沈蓉瑤與幼時的模樣差不了太多，連那眼神都與曾經(jīng)冷眼看她被欺辱時一致。

她早該想到的。

沈昭晏默默閉上眼睛，事已至此，沈蓉瑤又有二房與祖母護著，她無論如何追究恐怕都不會引起什么風(fēng)浪，這次是她輕敵了。

“四姑娘，我家姑娘該休息了，您請回吧?！卑⑶嗬渲槗踉谏蛘殃糖?，面對沈蓉瑤暗含威脅的眼神絲毫不懼，硬是把沈蓉瑤逼出了房門。

“呵?！陛p嗤一聲，沈蓉瑤憤憤甩袖離開，沒有看到意想中沈昭晏的失態(tài)模樣，來時的興奮勁兒消失地?zé)o影無蹤。

望著沈蓉瑤離去背影，沈昭晏緩緩閉上眼睛。

回京前她便考慮過，倘若能在沈家與她們相安無事度過自然是最好，她本意是找個醫(yī)館打下名氣，攢夠了銀兩便搬出沈家。

但她從未想過，沈蓉瑤已經(jīng)對她恨之入骨，不惜利用宮里的消息來算計她，這不是區(qū)區(qū)沈家的姑娘憑自己就能打探得到的，沈昭晏雖然無法確定沈蓉瑤是從哪認識的宮里的貴人，但她已然有了危機感。

第一次，沈昭晏出奇地想要擁有權(quán)與利，把欺負她的人踩在腳下，祖母、沈蓉瑤、渝妃，她一個也不想放過。

思來想去，她如今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醫(yī)術(shù)，郎中懸壺濟世，得百姓稱贊，卻得不到什么權(quán)勢，沈昭晏若想搞出些名堂，還是要把心思投到天子腳下。

睫毛輕顫，沈昭晏怔怔看著窗外的夜色，產(chǎn)生了入宮做女官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