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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師傅,他們在做什么?”
水無憂此時已經(jīng)化成了凡人的模樣,一個十三四歲的狀似貌不驚人的一個小男孩的樣子,走在路上,一身樸素?zé)o華的外衣,手里面拿著一個看起來水嫩多汁的桃子,另一只手由師傅牽著,走在人群里,倒也不是很招人注意。
只是,如果誰人站在那里,看上第二眼,便會發(fā)現(xiàn),即便是刻意的遮掩住了,那雙明蛑里面透出的清月一般的無塵的目光,也能輕易的讓人停住了視線,挪移不開。
“那是有人在賣藝?!?/p>
庚桑自然也是換了一身凡人的裝束,此刻他們正走在豐都城上的一個村落里。
雖然,這里居住的人口并不算太多,但是在這村子里唯一一條寬敞的馬路上,倒是也有三五個商販在叫賣。
“什么是賣藝?”
水無憂一雙眼睛幾乎是看不過來了一般。這時,她看見有人挑著擔(dān)子走過她的身邊,擔(dān)子的兩端用竹子編的筐里用一塊碎布嚴(yán)嚴(yán)的罩著,可是,她卻耳聽到了有什么聲音軟軟的在呻!?。∫髦?。
“師傅,你聽到了嗎?”
水無憂停下腳步,扯著師傅的胞袖。
庚桑這時也停住了腳步,轉(zhuǎn)過臉,垂下了頭,看向她。
“什么?”
“好像有聲音。”
這時,她耳邊的聲音更加的清晰了,微弱的從她的身后的方向傳來。
“在那!”
水無憂返轉(zhuǎn)回身,指向了已經(jīng)走過了她身邊的漁夫的擔(dān)子。
“師傅,是那個籠子里傳來的聲音。”
庚桑悄然的施了個仙法,便是開了天眼,看到在漁夫的一個竹筐里,果然是有一個小小的魚兒,灰白色的身子懦弱的散著些仙氣。
這時水無憂已經(jīng)跑到了漁夫的身邊,一把拉過了那個筐。漁筐傾時倒在了地上,活著的鯉魚,鯽魚,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小白魚都在地上翻滾著。
“你這娃娃怎么回事?”
漁夫才要發(fā)火,庚桑已經(jīng)走到了他的近前,伸手取出了一錠紋銀,遞到了他的面前。
“還麻煩小哥和我們走一趟?!?/p>
他指了指這個漁夫的這兩筐魚,對他說道。
“幫我把這兩筐魚擔(dān)到水邊可好?!?/p>
“好?!?/p>
漁夫雖然是納悶,卻也沒多說什么,蹲下身,便把一條條已經(jīng)滾了泥的魚往筐里丟去。
“你輕點(diǎn),輕點(diǎn),小心它會疼的?!?/p>
“這魚怎么會疼,一看你啊,就是富家的公子,這是吃的,不像是你們大戶人家放在缸里養(yǎng)的那些名貴的魚,你怎還管它疼不疼。遇到你,它們又能活著就是造化了。”
雖然漁夫不知道庚桑和水無憂的身份,但是他從水無憂那雙細(xì)白無暇的手上,便能看出一分的端倪。
“師傅你真好。”
水無憂看著漁夫挑著擔(dān)子在前面走,便興高彩烈的扯上了師傅的手,歡快萬分。
“你這孩子啊?!?/p>
在孟峰上,他對這個小徒弟就是有些縱容,盡管一對青鸞幾次三番的告狀,他卻從沒有舍得罰過她一回。即便是她把自己的書桌弄亂,或是把他原本是整潔的衣服蹂躪得皺褶不堪,他也從來沒有責(zé)備她什么。
一如此刻,她那雙染了泥污和魚腥之氣的手,扣在他的指間,盡管有些粘漬,同時也弄臟了他的袖口,他卻是也習(xí)慣了一般。
在水無憂上了孟峰之初,被她弄臟了衣服或是手,他還會施了仙法把自己和她弄干凈,可是日子久了,他索性只是把她清理干凈,而自己身上的印漬或是痕跡,他卻是有些不在意了。
此時,他們已經(jīng)走到了河邊,河水有些混濁,水面上被風(fēng)吹起的微波,拍打著岸邊的巖石。
“就放在這里吧。”
庚桑指了指一塊平地,然后便對漁夫說道。
“你在一邊等著吧。”
想是讓這漁夫來放生的話,只怕是這兩筐的魚也不要掉了多少鱗片,反倒有違了初衷。
“師傅,你看,它果真會說話呢?!?/p>
水無憂手里的那條鯉魚不見得有多大,身體上沒有什么操作,淺黃色的魚身,隱隱的現(xiàn)著和其它的魚兒的不同,卻不是那么突出,所以,即使是被人抓住了,凡人也識不得這是一條有了精氣的魚兒。
“把他放到水里吧,仔細(xì)一些?!?/p>
庚桑看著水無憂,也許這孩子不知道,今日她救下來的這條魚兒竟也是孟峰上鎮(zhèn)著的那個元煞的親戚,庚桑不禁莞爾一笑。
他抬起一個筐放到了水無憂的身邊,就這樣,在這個長滿了荒草,四周的風(fēng)景并無任何雅致之處的荒郊之外,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不斷的忙碌著的極細(xì)心的把一條又一條的魚兒送回到河中。
在他們放生了之后,并未注意水面上有什么變化,也全然沒有看見有幾條魚兒在入了水之后,又跳出了水面,在他們的面前翻騰了幾下,才游向遠(yuǎn)處。
“師傅,你怎么沒帶著三公子???”
一邊往水里放著魚,水無憂忽然間的開口問師傅。
“您不是跟我說,抓那個睚眥須要帶上三公子嗎?怎么您下山的時候,沒帶著?”
“等我們找到了睚眥以后,你大師兄自會帶著他下來。”
庚桑只是大致的鎖定了睚眥大致的方位,只唯恐這孽龍化成了人形,如果混跡于人群里,便是不好找了。
“噢。”
水無憂已經(jīng)把魚兒全部都放回到了水里,開心的看著眼前并不漂亮的水面,忽然間的她轉(zhuǎn)過了頭,對師傅喊道。
“師傅!”
“怎么了?”
庚桑正俯著身就著河水洗手,一抬頭便看到一條三丈有余的青龍?jiān)谒嫔想[隱的現(xiàn)出了真身。
“啊,師傅,是妖怪!”
水無憂自小也沒見過什么妖怪,在孟峰之上更是連生人也是未見到一位,在她的眼里恐怕所謂的龍便是云煞那般,化為人形的妖罷了。
“傻丫頭,這是龍?!?/p>
水無憂此刻把頭整整的埋在了他的懷抱里,一點(diǎn)也不肯露出來。死死的用手纏著庚桑。
“小神謝仙君救命之恩。”
這時,水面上的青龍已經(jīng)化成了人形,屈膝跪在了庚桑的面前。
“龍君請起吧?!?/p>
其實(shí),剛才庚桑也沒有認(rèn)出那條有仙氣的魚竟是真龍幻化,此下看他頸的的痕跡,像是剛被雷霹過的樣子,想是應(yīng)了劫以后,還未得復(fù)及真身,才會又有如此的一劫吧。
“這是小神宮中的天珠一粒,全當(dāng)謝過姑娘的救命之恩?!?/p>
庚桑見他并未起身,卻是手捧著天珠遞到了自己的近前,著實(shí)的愣了一下。這珍珠在四海里并不少見,碩大的他也是見過一些。只是這天珠卻是蚌精萬年修為才得的一個祥瑞之物,從來都是四海龍宮求婚嫁娶的必備之物。
他這時細(xì)瞧了一眼自己身下半跪著的白袍青龍的眼睛,竟也看不出他有什么異樣的歹心,心里甚是唏噓了兩分。
自己的二徒弟靈霜嫁的也不過是南海龍宮的龍子,其中的緣由還是因?yàn)樵粕纺菑P被鎮(zhèn)在孟峰之上,自己向來待它不錯,這才引得南海的龍王替自己的兒子求了一門親事。
可是,此刻他眼下跪著的人卻是云煞的大哥云澤,未來的四海龍王。
即使是天帝,對此人也是要讓著三分,可是這婚,庚桑卻也著實(shí)不敢應(yīng)承下來。
“龍君請起,庚桑受不得龍君如此大禮?!?/p>
說完,庚桑拍了拍仍在自己的懷抱里抖著的水無憂。
“無憂,不必害怕,你轉(zhuǎn)過身來看一下,他不是妖怪。”
“不要,無憂不要!”
見水無憂仍然是死死的掐著自己的腰,死活也不放手,庚桑略顯歉意的笑了笑,說道。
“龍君也見了,我這徒兒還是稚童心性,即便是救命之恩,龍君也不必如此的客氣,庚桑及小徒也只是恰巧遇見而已?!?/p>
“也罷?!?/p>
雖然是如此之說,云澤臉上的神色卻沒有絲毫的改變,拿著手里的鵝卵大的天珠,并又復(fù)在懷里像是掏出了什么,走到水無憂的近前,蹲下了身子,對她說道。
“你看我一眼吧,我真不是妖怪。”
“才不要!”
水無憂仍是孩子的心性,剛剛云澤顯了真身的時候,著實(shí)是讓她害怕了,所以仍是把臉扎在師傅的胸口處,也不看一眼。
“我是云煞的大哥,這回你可能相信我?”
庚桑知道這位云澤太子已經(jīng)是有了十萬年的修行,論起來比自己的年歲還要大一些,眼角眉角帶著的氣度自是能看出來,若干年以后,這位云澤太子,只怕是更加會讓天帝頭疼。
“真的?”
水無憂轉(zhuǎn)過了臉,只是有一只眼露在了外面,看著自己身邊不遠(yuǎn)處的云澤,像是仍然有些怕他,把身子向師傅的方向轉(zhuǎn)了轉(zhuǎn),離他遠(yuǎn)了些,才又懷疑著的問他。
“你真的是云煞的大哥哥?”
“是的,我是?!?/p>
云澤這時候手捧著天珠,然后復(fù)又把另一只手上的一只項(xiàng)鏈遞到了她的眼前。
“水無憂,謝謝你救了我,這是送給你的?!?/p>
“我不要?!?/p>
水無憂并不知道他手里拿的是什么東西,可是剛剛她已經(jīng)聽出來,師傅是不愿意她收下他的東西的,雖然她很喜歡那條項(xiàng)鏈上發(fā)著貝殼一般光澤的半月的小石塊,但是,她還是堅(jiān)定的在庚桑的懷抱里搖了搖頭。一雙小手更是抓牢了師傅的衣襟。
“怎么?不喜歡?”
云澤自然是從她的眼里看出了她當(dāng)真是喜歡,于是便不由她分說的,扯過了她的小手把天珠強(qiáng)塞到了她的手里。
“你就當(dāng)是個玩具吧。”
云澤這時候眼里看著水無憂怯生生的眼神里的光彩,心里為之一蕩,原本,他只是因?yàn)榕⒕攘怂幻⑶沂强闯隽怂歉W钚〉耐降?,也是庚桑最是寵愛的那個徒弟,他為了的不過是自己弟弟過些日子的天劫,想趁著這個機(jī)會能夠和庚桑這里放他進(jìn)去,替弟弟擋下那九道天雷,在他看來,這是一個很好的機(jī)會,也是很好的一個緣由。可是,當(dāng)他看到她那雙無塵的眼睛的時候,便是在心里扎了一根刺一般的呆呆的看了她一眼。為了自己這個自私的由頭,扯上這樣一雙世間難尋的無塵的心,他竟在片刻里,便感覺自己的心有些不忍。
“收好?!?/p>
云澤親自又把項(xiàng)鏈戴在了她的頸間,他不再說什么,感覺自己的心緒有些亂了,他便起了身,看著她頸項(xiàng)上自己的鱗片,輕聲的對上了她的眼,然后說道。
“以后會有用處的?!?/p>
庚桑已經(jīng)看明白那項(xiàng)鏈的吊墜分明是這龍澤身上的一塊鱗片,不說這鱗片可保水無憂以后入水生命無憂,且是這鱗片的銳利,足可以堪比世間任何的兵刃。
在這半月的像是石塊般的鱗片的尾端此時還掛著一絲血?dú)猓_@時候忽然間的心生不悅。
雖然是現(xiàn)在這樣的一個享有半神之位的龍子來求婚于她,本是一件天大的美事,可是庚桑的心里,卻是有一些矛盾。
他意識到,有人或許有一天會從他的身邊帶走水無憂,或是有那么一天,當(dāng)水無憂不再需要和依賴他的時候,她便會離去。
庚??粗茲蓻_著他微微的抱腕示意了一下,便隱向了水里。
正在此時,頭頂?shù)奶焐虾鋈粍澫铝艘坏澜鹁€,像是哪位仙人墜下了云頭,也像是天上掉下了什么東西的樣子。
隱隱的他似乎聽到了云澤的一聲輕呼,便再也聽不見什么。
“師父,三公子逃了?!?/p>
靈淮雖然會駕云,卻是極慢的,所以孟峰有事的時候,靈淮便會以聲傳信與他。
庚桑看著水面上飄起來的一團(tuán)白色的絨毛的圓球,從他平靜無波的唇角溢出了幾乎是微不可聽的輕聲嘆息。